耀辉抱着阿律落在了丹枫山顶。看到了重伤的朝凌和沉默的御海虚。
秋宁看到耀辉带着满脸泪痕的阿律回来，一时不知说什么，只是轻轻地接过了阿律，把她轻轻放到草垛上，然后紧紧地抱住了阿律，宛如重获失物般珍重。耀辉一挥手，庞大的暖流灌入了朝凌体内，她手上的手脚渐渐愈合。
“老祖宗，明明什么样的伤您都能治好。可为什么，我还是这般老去呢？”朝凌看着失魂落魄的御海虚晃晃悠悠地走到了山下，眼神里一片寂寥的苦涩。她经历过太多人一个个离去，仿佛已经将生死看淡。“宝贝儿，有一些伤口，靠我是治不好的。”耀辉缓缓收手，安静地看着抱紧阿律的秋宁，他走过去，冲秋宁点了点头：“这会轮到你救他了。”
“您是八万岁的神灵，不可能救不好啊！”朝凌突然和耀辉争执了起来。
恍惚间，他们仿佛回到了很久很久以前的那个夜晚。天崩地裂、夜暗五星。朝凌跪在遗珠岛崩裂的海岩上，哭着攥住耀辉的领子。她怀里塞满了飞散的羽毛，失态地看着仙去的父母，质问耀辉：“您是八万岁的神灵！不可能救不好的啊！”
“宝贝儿……这世上的东西，失去了，就是失去了。”耀辉像多年之前一样，轻轻抱着朝凌的脑袋，捋顺了她纠缠不清的长发：“终有一日，你会遇到在你心里，比性命更宝贵的东西。你就会理解那种无法言喻的疼痛。你就真正懂得清涟和旖旎了。”朝凌乖巧地伏在耀辉胸口，轻轻地问：“真的有比自己的性命更重要的东西吗？”
“秋宁对母亲，御海虚对晓白，我对你……都是这样的，”耀辉仔细看了看朝凌，“我救不了你，谁都救不了你……只有你自己，放过了自己，才算是自救。”
冷风阵阵袭来，四面的红叶把晓白的遗体埋在了红叶之下。
“你看看这红叶，跟新娘子的盖头似的。乍一看就跟你又瞎闹，钻进了红帐子似的……”御海虚浑身颤抖地说着话，嘴角抽抽着僵硬的笑。秋宁从山上下来，静静的站在御海虚身后，看着颤抖的他。御海虚察觉到身后的秋宁，笑着昂起头，控住了泪水：“臭小子，我真嫉妒你啊。明明啥本事都没有，却这样天不怕地不怕的……”
“我怕！我怕的要死！”秋宁平静地说着：“凶巴巴的朝凌，我怕。假惺惺的淳亲王，我怕。恶狠狠暮胧，我都怕。”御海虚不由笑出了声：“那你每回都不怕死地冲在前头？”秋宁咬了咬嘴唇，轻轻往前走着，仿佛晓白只是睡着了，不能打搅它。
“因为你在啊，臭流氓。只要你在，我就会很安心。”
御海虚深深一蹙眉，眼泪落了下来。他无助地把脸埋进膝盖，失神地喃喃道：“晓白不在了，晓白不会回来了……没人再这样随叫随到地陪着我了。我又只剩一个人了。”秋宁抱住了御海虚，笑着说：“我还在啊。我一直都在啊。臭流氓。”
“还记得你对我说的话吗，”秋宁摇了摇御海虚：“谁都有娘亲啊。所以，谁都有晓白这样的亲人啊。莫日根师傅和萨娜也不见了，咱们还得把他们找回来呢！咱们可是一家人啊！”御海虚抬起了头，深深地点了点头。
冷风吹散了晓白身上的红叶，御海虚站起了身：“晓白，告诉我吧，哪家的熊孩子，敢欺负我的宝贝儿。”御海虚睁开金黄的的狐瞳孔，眼神里满是千刀万刃：“拿了我的宝贝还想全身而退，天底下没这样的道理！我得找这些熊孩子，讨回点儿代价……”
山上被风吹得愈发冷了，阿樱和阿寿坐在火堆旁烤火。阿寿看着凶神恶煞的朝凌，已经吓得瑟瑟发抖。他不过是个当铺伙计，能见过多少世面。阿樱却静静地剥着番薯，仿佛她早已看淡了生死。
“别怕，小宝贝儿。”耀辉散去力量，变回了孩提的模样，轻轻抱住了阿寿。浑身温暖的耀辉让阿寿渐渐安心下来。
“你叫什么？海沧国来的小姑娘。”耀辉熟练地说着海沧国语。“你竟然会说海沧国语？”阿樱这么长时间，第一回顺利地和人交谈，不由有些激动。“我可是神灵啊，小姑娘，别看我这副模样。我已经活了八万岁了。你们国家，我也是游历过的。”耀辉那孩提的模样实在令人迷惑。仿佛他是口深深的井，无人知道贮藏了多少流水。
“我叫清川樱华。我是来找永华国的皇帝，讨一点代价的。”阿樱的眼神凶狠了起来。“清川是海沧国的贵族。历代皇帝的宠妃都有你们家族的。作为帝后之家，你怎么会记恨你未来的夫君……”阿樱气愤地打断了耀辉：“他才不是我的夫君！”
阿樱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收回了嗓音说：“十年前，我的妹妹就被送到了永华国。她成了太子妃。再也没回来。”耀辉静静地看着难以平静的阿樱，摸了摸她的头：“你被仇恨摆布了。你现在是仇恨的傀儡。”他轻轻抚过阿樱的发间，温暖的力量灌入了阿樱体内。
“你难道不怕我刺杀你们的皇帝？”阿樱看着耀辉，惊讶得说不出话来。“皇帝并不是高坐在王位上那个人，”耀辉看着阿樱说：“皇帝应该是惟贤惟德的象征。只是个图腾似的、崇拜似的身份象征。如果王位上的人昏庸无能，他便不是皇帝。如果一个乞丐能救国救民，他就是皇帝。我只辅佐皇帝，对你要刺杀的人，不表敬意。”
“我可以信得过你吗……”阿樱警惕地看着耀辉。耀辉镇定地说：“决定权在你。”
“好，神灵大人，我只求您一件事。”阿樱跪倒在地：“无论日后我做了什么事，请您替我保护好寿君。”耀辉看了看懵懵懂懂的阿寿，笑着问：“看来他好好照顾你了呢……”
阿樱看着阿寿说：“即便语言不通，也尊重我的习俗，吃着和我一样的食物，尽力和我说话，仔细照顾我。寿君是个很好的人。我不希望他牵扯进我的计划。”耀辉笑了笑：“你就不能诚实地说你在意这个傻小子吗？”
阿樱的脸一红，转过身不说话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