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年代虽然科技日愈发达,但旧日的辉煌还未被彻底抹去。
如长安这种大城市里古迹还交杂在无数兴起的建筑中,过去与现在的交错令人分不清所在。
荏苒时光不留情面,空留叹息。
司余喜欢这种城市,但又不喜欢来到这种城市,因为改变得太快了,好不容易才在心中保存了一段,转过身再回头却已然面目全非。既如此还不如看到在烂泥潭上冒出高楼大厦让人心情舒服一些。
忍不住加快脚步,即使迎面而来的凉风带来些许灰沙也无所顾虑。
终于到了能让自己安心些的地方,这是一处深巷,巷子两边的围墙显得很没有意义,放眼朝内看去只能看到几户人家。
这个地点的变化太小,以至于来过几次的司余能认清自己没找错地。
幸好没有变化,不然仅凭记忆的自己大概要无功而返了。
在巷子口的岗哨登记了一下,虽然看上去只是比其他地方认真些而已,但司余明白这里站岗的真正的军人。
石块铺成的路干净如新,没有杂草苔藓生长,连墙角也尽是些被大力留下的刮痕。
对比这座城市其他建筑显得有些朴素的巷道如此干净给人一种难以言明的奇怪感觉。
不过知道其中所住何人的司余倒觉得正常,相信其他人得知也只会夸赞老人生活质朴,完全会忽略这平石铺路砖墙做围打扫起来比起柏油路瓷砖墙要费多大功夫。
因为风水原因里面几家人都侧过了正对巷口的位置,既然来到这司余也不用犹豫了,直接去敲院门最大的屋子。
才敲门出声,门内便有回应,小门打开一西装男性径直从内走过来。
“请问你找谁?”
“请帮我给这里主人家带句话,告诉他司余前来拜访!”
对方打量了司余一眼,点点头又走了进去,很快里面就又有人小跑了出来。
这次是一个中年人,略微眼熟,但想不起是何许人了。
对方也愣在当场,细看了司余近半分钟,才有些不确定的问道:“你是司老先生身边那位?”
“是我。”
“长这么壮了?仔细看是有点像!差点没认出来。快!快进来吧!”
司余跟在其人身后入内,庭院也就千平不到的面积,不算大,也没太多讲究,就是可能是年纪大了,显得有些冷清。即使老树还有稀稀疏疏不少叶子,也没鸟雀驻留。
“我的那位...李师兄身体如何?”
“安好,到了,小司你去堂屋坐,我去叫他!”
司余听从安排,径直朝敞开大门的大屋子走去,屁股才落到沙发上就发现屋中有不少水果零食,又起身取个橘子剥开拿在手中。
上了年纪的人总喜欢让年轻人吃东西,而且关系算得上亲近的人稍微熟络直觉一点主人家也喜欢。
稍待片刻,一个老人便带着笑声大步走了进来。
花白的短发不至于稀疏,一身板正的服装让他显得非常精神。
不过司余在自家老师在世时见过这位老者几面,倒是能明显察觉这几年老人苍老得厉害。
老人斑三三两两的分布在脖子以上的皮肤上,即使经历伸展还是有些佝偻的脊梁,虽然气息十足但后继无力,种种迹象在诉说着这位老者已经在暮年漫步了。
按照礼仪司余该先开口喊人才是,但司余有些尴尬,两人差了近六十岁,他有些不知道如何称呼最为合适。
“哦嚯嚯,真是稀客啊,既然终于想得起过来看看我老头子了,司小子,老先生身体如何?”
“家师仙去已多。”
老人脸上表情呆愣了一会,有些难以置信又感觉理所当然,遗憾后终归释怀。
“是嘛,先生他老人家也终究老了啊!我还以为到我走那天他还得来送送我呢,没想到是他先一步去了。”
司余跟着沉默下来,老人家像是陷入自己回忆中了,这位老人算是自己老师的弟子,但未拜师,没有到表字年龄就投身于时代中去了,为人民抛头颅洒热血一辈子。
“老爷子不要过悲伤神,家师是自己做的选择,该尊重他想法才是。”
“哈哈,老先生自己的选择吗?他还是一如既往是个我猜不出想法的怪人啊,对了,司小子你怎么长这么大块头了?”
这个老先生对术法这些东西有所闻但所知有限,只能将原因归罪于逐渐富强的国家,怪罪让人没办法饿度的粮米。
如此说道,老人一脸骄傲,连声赞叹。
接下来的时间便是一老一少聊些家常,多是老者对司余的关心。
司余也算有些见识,答话颇为有趣,而且因老者在自己老师面前也称自己为师弟这种关系,熟悉一些后也敢大胆注意尺度的以老者打趣。
大概是深巷的寂寥塞满了无趣,老人家像是得到新玩具的孩童,忘我到斥责提醒该吃晚饭的人。
一拍桌子,老人吩咐下去。
“今天出去吃,叫他们别做了,我带我家这个出去吃好的!”
司余连番推辞被老者抓住手腕朝外走去,出门司余敏锐发现不远处站着一个有些发福但穿着很搭的男人,手上提着的盒装酒大概是过来拜访,饭点送酒只要不是过于生疏都会留人小酌,比特意来谈话便利一些,不过显然被自己搅合了。
注意到自己视线对方马上以善意微笑致意,自己点头回应然后被老者拉进轿车。
几辆没有拍照的进口轿车缓缓从巷子里驶出。
车队直接去往最大的酒楼,显然老者不经常出去开荤,不然一般会去自己常去的地方,毕竟招待自己不是接待客人,肯定会推荐自己喜好的菜色。而按照经验而谈,最大最豪华的那家在一片城里往往不是味道最令人流连忘返的那一家。
如此发现令司余对老人不免更加重敬佩之心,穷苦年代熬过来到现在依旧约束着自己艰苦朴素,不得不佩服。
在对方客气的接待下司余跟着老者带着些随行陪伴的人去往高层预留的包间。点菜时老人扫了眼菜单然后不着痕迹的眼神闪动,马上以让客人点的名义递给自己。
接过菜单,司余有些发懵,这都是些啥,看上去都很高端,名字富含诗意,虽然自己识字甚至是儒家人,但自己真的猜不出这些是什么菜,甚至连可能是荤的还是素的都拿不定主意。
“客随主便,再说我对长安特色也所知不多,当然得本地人向我推荐下才行。”
言罢,司余扫视四周,老者面上竟然露出一丝微不可察的紧张,司余这点眼力劲还是有的,将菜单朝今天迎自己入院子的那位中年人递去。
他接过菜单,扫一眼眉头一锁,看来也是个不怎么来这的主。
“好吧,我来安排,有没有什么忌口?”
桌上人除了司余他都熟悉,这话就是在问自己了,极有自知之明的表示没有忌口后,男人拿着菜单说是去后厨点菜顺便看看菜新不新鲜离开了。
“来,司小子尝尝这窖藏茅台,他们给我说这是什么手工酱酒,应该好喝,来满上陪我老头子走一个!”
有人提醒道:“首长医生说...”
“我知道我知道,放心我自己有分寸,今天高兴不喝点就莫意思了!”
别人责任尽到知道劝不动也懒得多说,只是疯狂给自己使眼色。
“老爷子咱两先等等下酒菜吧,就这样干喝也没啥子滋味不是!”
老者看得清桌上人的小动作,也就不执着于酒杯,接下来时间就是把司余以故友家小辈介绍给其他人。
这些人自然给足老人面子,对司余算得上礼敬有加,司余自然不会不识趣,人敬他一尺他敬人一丈,来往间不卑不亢自不止是有老人撑腰的缘故。
自身散发的自信在这些久经世故的人眼中是藏不住的,来往交际间这些人不再只是给老人面子了,而会高看司余几眼。
客套变客气,一时间宾主尽欢。
到最后,老人还是如愿以偿喝起来了,毕竟这一桌全是男人且没有太年幼的,最后连自己都管不住也没人有心思管他。
吃到尽兴酒楼的负责人才趁机来混个脸熟,待司余吃饱喝足一行人打道回府各自散去。
“你们都去休息吧,我让司小子来照顾下我就行,他年轻还壮实,有一把子力气,不用担心!”
陪同老人的人自然能感受到老人的亲近态度,自然不多说安心退去。
“来,司小子,过来给我揉揉肩背,医武不分家,你在先生门下学艺哪怕不能治病救人,放松筋骨的手段总该会些吧。”
司余有些为难,他现在状态不对,对微弱的力道不太敏感。
“老爷子,我这人手劲有些大...”
“嘿!你这还真是小看我老头子了,虽然是有点年纪了,但我这身子骨还硬朗着呢!”
老人坚持司余也就小心上手了。
“嘶,你这手劲还真是大,不过就这样吧,总比那些力气都不敢使的人捏得舒服...我看你一天觉得你也不是那种不敢说话的人,现在也差不多没人了,来看我老头子有什么事就说吧!”
“老爷子酒量真好!”
“放心,清醒着呢,那些医生不行,老让我控制酒量,那活着有嘛意思!”
司余见老人的确头脑清醒,不停动作缓缓诉说来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