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周澈并没有像往日那样刻苦修行,只是简单的调息了一下,更没有去厨房为两位长辈准备早餐。
静婶放下早餐出去后,看到少年没来请安,杨复疑惑的看着自己的师弟询问道:“老四,你是不是跟阿澈说了什么?”
没有意外发生,周澈绝不会这样无礼一大早人都不见,双子山能影响到他的人除了自己,只有眼前这个有些偏执的师弟了。
“师兄,我跟阿澈解除了师徒关系,现在我只是他的四叔!”孟起喝着粥,一只手拿起一根油条准备往嘴里放,一幅很平常的语气回道。
孟起极力压制自己的情绪波动,事情已经做了,他心里很不好受,他也知道为什么少年没来请安,他在怪自己,怪自己的狠心决绝,但为了周澈好自己决不后悔。
“你!”杨复先是一惊,双眉蹙起,紧接着脸色一缓,嗔怒道:“你为什么不提前跟我商量一下呢!”
“这有什么好商量的,这是我们师徒之间的事,是我不想再跟他保持师徒关系,师兄你有什么好插话的。”孟起调高声量说道。
那孩子要怪就怪自己,坏人让自己一个人做好了,这件事根本没办法慢慢来,加上周澈下山的时间也不远了,还是快刀斩乱麻最好。
“师兄知道你这么做是为了阿澈,但你要知道他刚经历了那么多不快的事,你应该给他点时间缓和啊,他这个年纪正是心性不稳的时候,万一想歪了怎么办!”
杨复能成为族长,必然心思缜密,他担心周澈因为这件事对孟起心生怨气,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周澈心性开朗向上,心志毅力坚定,少不了孟起这个师父的教导影响和真心爱护,这也是他能压制住心魔的意志来源,可一旦这个信念崩塌了怎么办!
“不会吧,昨天晚上我告诉他时,他除了惊慌和不甘,没有其它表现啊!”右手拿着的油条停在嘴边,心中开始紧张,孟起有点底气不足的说道。
“你啊!凡事就不能想想后果。”杨复恨恨的责骂道,然后起身走出房间,留下一脸忧愁的孟起。
双子族的祠堂建于双子山黑白两山的山腰相依间,后边是悬崖峭壁,高高不见顶,远处看去,云雾缭绕,往下看深谷不见底,空空幽幽,青山峭壁,碧岫堆云,故名黑云崖。
周澈从早上一直待在这里,他想来这里舒缓一下心情,师父曾告诉他勇于豁达者才能容纳天地,看海能让人心胸开阔,但站在山峰之巅居高临下才能看清世间本相,豁然开朗,但看他脸上的烦闷,明显没达到预想的结果。
“怎么了,我的少族长,从没见过你这样心烦意乱的!”这时突然身后传来一句调侃的声音。
“鲁老头,说话别怪声怪气的,我烦着呢!”周澈明显知道来人是谁。
“臭小子,戏弄你一下你还不乐意了,你说你回来几天了,也不知道来看看我老人家。”
来人展现身形,知命年纪,淡灰衣衫,黑白相间的头发潦草的扎了个辫子,胡子也是没有打理的散乱着,带着一副两层眼睛,全身最吸引人的就是那双比女人还白皙纤细的大手。
指若玉纤纤,掌如玉镜台,柔弱似无骨,见状莲花开。
这双大手周澈曾嫉妒的要死,不是它漂亮,而是这老头用这双手打造了太多的机关物件,只有这双巧夺天工的妙手才能完成机关的装配和协调,平常人的手指太过僵硬,根本没有那种柔韧性来完成那些精密操作。
“我回山才两天好不好,再说了我们现在不是见面了嘛!”周澈不情不愿的回道。
“呦,这么说,老头我不来找你,你还不打算来看我喽,你这刚当上少族长,就摆谱了,见你一面这么难的。”鲁老头来了脾气,一副不给解释让你好看的样子。
“我说,鲁老头,以前没见你那么尖酸啊,你不是生性孤僻不理外人嘛,你不是大师派头高人模样嘛,今天说话怎么这么犀利啊!”周澈也来了暴躁,反击道。
“近朱者赤嘛,我们不是朋友嘛,我们刚熟悉那会你也不是这样怼我的。”鲁老头不甘示弱的回击。
周澈瞬间焉了,他是真没心情争辩,他很烦很烦,脑海中一直想着师父昨晚的决绝,这一坎就是过不去。
“因为你师父才闷闷不乐的吧?”鲁老头见少年不接自己的话,只得走进周澈的身边,慢悠悠的说道。
他本想激怒一下少年,让他先发泄一下情绪,可周澈根本不上钩。
“你知道。”肯定是师父告诉他了,师父怎么这样,少年心中更加郁闷。
“是你大师伯怕你胡思乱想,请我来开导开导你。”鲁老头坐在周澈一旁,缓缓的说道。
“我知道师父是为我好,我是不会偏激的,我就是接受不了。”这下好了,大师伯也知道了,很快族里其他人也都会知道的,周澈认命的说道。
“小子,你知道,闯荡江湖后,人与之前最大的不同是什么吗?”鲁老头突然甩给少年一个严肃的问题。
“见识阅历!”周澈怔了一下,努着嘴想了想,给了一个答案,这么简单。
但见鲁老头摇摇手指,他知道自己的答案不对。
“人情世故!”周澈第二次回答。
鲁老头却再次否定。
“能力修为!”周澈第三次给出答案。
“是权衡利弊,舍得舍得,有舍才能有得,你师父就是想舍去你们师徒之间名分,以便你日后更好的得到获得良师的机会。”鲁老头直接给出了答案。
“权衡利弊!”少年不知所以了。
“对了,听说你还要创建门派,叫双子门是吧,当你成为一门之主,这个学问你必须做的更好才行。”鲁老头意味深长的说道,眼神中闪过一丝无奈。
“我!”
周澈想到了他在星辰武院面临其他六位少侠时代发难时的场景,他后来明白了那件事情的出发点,正好自己身份暴露,正好惊涛榜即将颁布,正好自己跟秦怒起了矛盾,其他五位就权衡了一下然后全部站在了秦怒一边,就连沈惊鸿也不例外,自己顺理成章就成了少侠时代分裂的引爆点。
“面临最亲近之人甚至自己也参与到取舍之中确实让人左右为难陷入挣扎,但人总有取舍,他们取了他们认为重要的东西,舍弃了觉得不太重要的东西,这只是一种选择而已,江湖的很多恩怨就来自这里,一旦进入江湖,这种事情无法避免,所以面临你师父今天的选择你都无法接受,我劝你还是不要下山的好。”鲁老头警示的说道,与其说他来安慰少年,不如说他在教诲。
周澈陷入了沉思,虽然还是有点想不通,但心里好受多了。
“好了,你和你师父只是去了层师徒关系,但你们的感情一点都没受损,他还是你的四叔,不必如此执着,你要体谅他的苦心,要接受这份心意。”鲁老头拍了拍少年的肩膀轻声提醒道。
周澈苦笑的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