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修仙世家……”
这个词让两人的交谈又停止了片刻,随后朱潇幽幽地说:“当年我们跟着独孤师兄结社,不就因为这世家之势太强,我等平民被盘剥严重,几无翻身之隙嘛。
莫说我等,独孤师兄天纵之资,当年是多么的耀眼,震惊了整个宗门。结果最后不还是被边缘、排挤,自那时,我就立下志向,有朝一日,定要将这修仙世家通通粉碎!”
他的语气到了最后甚至有些怨毒,让黄瓯不寒而栗。
良久,崔清河才出声宽慰道:“朱老弟且静心,你虽说饱受世家之苦,但好歹是名门正宗,大道有望。像我这等虽有些根骨资质,却因为年纪错失了仙途,才是最无奈的。”
朱潇闻言,知道自己刚刚的抱怨勾起了崔清河的伤心事,急忙道歉:“老哥不好意思,一时情急无状,我自罚一杯。”
两人一番觥筹交错后,朱潇又笑道:“崔老哥,正好‘度灵酒’的效力应该过了,咱们且去看看这黄司库,究竟有没有仙缘。”
“呵呵,倒不急于一时,索性是十拿九稳的事情。”崔清河似是在劝阻:“一来,即使印证了他的资质,也还要告知杜长老定夺,现在没必要动他;二来,这黄瓯虽然无亲无故,但有个形影不离的好兄弟叫黄尚,这些首尾不处理干净,也不好让他‘消失’。”
“话虽如此,老弟还是想见识见识杜长老亲自研制的‘度灵酒’,是何功效,倒不是急着把他带走。”
“这倒无妨,不如我们饮尽杯中酒,一起去。”
“甚好甚好!”
黄瓯心里顿时大急,自己将这轩辕社的隐秘都听了进去,待会朱潇和崔管事过来检查,如果发现他早就醒了,恐怕要糟!
即使能够蒙混过去,黄瓯也不敢确定自己在得知二人要害他的情况下,还能够表现得一如既往。
万一被发现了什么端倪,恐怕他们为了防止密谋泄露,根本不会考虑什么首尾,直接暴力解决。
那到时候不仅自己身边的人会遭殃,恐怕这五王城,也有池鱼之灾!
他神思电转,却思考不出什么有效的破局方法来,不知不觉间如百爪挠心,胸口一股郁结之气直欲破口而出。
冷静!
冷静!
最终恐慌压过了他的神智,下意识中,黄瓯只觉自己终于能操控身体了,他睁开双眼,见崔清河和朱潇就在书房里摆了个小案饮酒,两人推杯换盏,好似没有发现黄瓯已经醒来。
“哒啦!”
随着黄瓯的动作,一阵金属交击之声响起,屋中二人齐齐向他看来!
这一刻,仿佛千年般漫长,黄瓯清楚地看到朱潇的右手已经有一道光芒闪过,似是祭起了仙器。
他来不及思考自己身上为什么会有金属的声音,一股蓬勃的能量从身体里溢出,随后扩散出一道巨大的波纹,向两人奔涌而去!
无形的波纹蕴含着极大的威力,一瞬间,书房里没有任何声音,黄瓯也在这一刻感觉自己的意识逐渐涣散。
在最后一刻,他看到精纯的能量波纹中心,一只废材铸就的凤凰展翅欲飞!
“轰!!!”
巨大的爆炸声响起,瞬间传遍了整个五王城,以崔管事的小院为中心,方圆一里的范围仿佛遭遇了地震,房屋倾塌,断壁残垣像蛛网般扩散!
下一刻,黄瓯的意识回归身体,他睁开眼,发现自己身上盖着被子,正躺在一个陌生的房间里。
“我这是在哪?”
他坐起身,看了看四周,这个房间的装饰都颇为华贵,看起来不是星辰阁的风格。
什么情况?
黄瓯心乱如麻,方才的事情清晰地印在自己的脑海,而此刻,窗外传来的喧闹声似乎也印证了城里出了什么乱子。
只是自己到底是怎么在一瞬间,从崔管事的书房来到这里的?
“公子醒了。”
就在这时,房间的门打开,一个清丽的侍女端着水盆走了进来,她见黄瓯醒了,笑着说道。
黄瓯问道:“我这是在哪?”
侍女抿嘴一笑,似是回想起来什么好玩的事情,开口解释:“黄司库喝了仙酿,便醉倒了,于是吕掌柜就安排您和其他几位贵客都在我们醉乡楼的客房里稍歇。”
“哦……”黄瓯装作一副宿醉的样子,拍拍脑门,问道:“我睡了多久。”
“不过四五个小时,现在天才刚刚黑呢。公子,我来服侍您洗漱。”
黄瓯感觉自己的身体活动如常,好像并没有什么异状,便起身洗了把脸,正准备出门问问,便见中午刚刚大展身手的吕掌柜直接冲进了房间里,见黄瓯已经起来,一把抓住他的手,脸上焦急无比:
“祸事了!祸事了!”
他心中一跳,脸上有点惊吓,又有点疑惑地问:“怎么了吕掌柜?”
这番反应落在吕掌柜眼里,倒没有什么异常,在他心里黄瓯也仅仅是一个身份特殊的小孩子罢了。
吕掌柜拉着他的手就往外走,到了旁边的一间客房,中午参加宴席的人,除了崔管事和仙使都已经到了,其中守备官一身盔甲,脸色黑得像碳一样,而城主看起来好像刚刚醒,神色还有些疲倦,但是眉头紧锁,神情凝重。只有李妈妈等人不明所以,但是都有些许惊慌。
一群人看到黄瓯到了,仿佛找到了主心骨。城主一把拉住了他的手,沉重地说:“贤侄啊,冒昧打扰你休息,希望不要见怪,实在是眼下出了关系咱们整个城几十万人的大事啊!危难之时方显英雄本色,眼下恐怕只有贤侄你,才能解决这个问题了。”
这番话语气之低微,让人很难想到眼前白发蓬乱的老人居然是一城之主。
黄瓯心中自然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也明白城主这么求他,分明是欺负他年纪小,想让他来背锅。不过他还是装作疑惑地问道:“城主大人,守备官大人,小子饮酒无状,也是刚刚才被吕掌柜喊醒,发生了什么事情?”
几个人七嘴八舌地把刚刚星辰阁发生爆炸的事情说了一遍,原来守备官虽然也喝了仙酿,但毕竟是酒中老手,醒得也早了些,他起来后就离开了醉乡楼,正准备回守备府,结果刚刚路过星辰阁旁边的一个路口,就听到一声爆炸声。
他急忙差人疏散人群,同时和几个手下去星辰阁里面查看,爆炸平息后,整个星辰阁几乎已经被夷为平地,里面的三个工坊也都倒塌,仅有库房和崔管事日常办公的办事处,因为离爆炸中心稍微偏远一点,还保持了建筑的结构,没有太大损伤。
星辰阁中此时已经没有其他人,老李和老周也都回家了,仅剩下崔管事和仙使在。守备官想到此节,急忙去爆炸中心去查看,果不其然发现了两人的尸体……
“确认是崔管事和仙使吗?”
黄瓯打断了守备官的叙述,急切地问道。
守备官虽有些不悦,不过眼下正有求于黄瓯,再加上兹事体大,连他也不敢相信中午还一个桌子上喝酒的仙使居然就这么死了,那可是仙使啊!
“看衣着和样貌,当是二人无疑。其中崔清河的尸体破碎较严重,我已经着仵作确认了;至于仙使,身体几乎没什么损伤,所以应当是他无疑。”
“能在那么大的爆炸中身体无损,这也不是常人能够做到的。”城主接过了话,随后和颜悦色地跟黄瓯说:“黄司库,这便是刚刚发生的事情了。事涉仙家,我等凡俗之辈不敢轻易定夺。如今星辰阁仅剩你和李、周二人,黄司库的位置又是最高,当有司库来主事,我等在旁辅助,绝无二话。”
这便是要推卸责任了,黄瓯深知城主说得虽然好听,但实际上就是不想把这个烫手的山芋给接下来。
他环视了一圈,发现其他人的眼中也都是同样期待的目光,其中守备官的眼神中甚至有些凶狠,怕是存了如果自己不答应就用强的心思。
反正都是一个替罪的傀儡,黄瓯自嘲了一声。
随后他开口道:“城主大人,守备官大人,小子认为此事不妥。”
他无视了几道颇有压力的目光,侃侃而谈:“一来,星辰阁虽然是祝融殿下属,但毕竟不是仙家门派,只是一个世俗商铺,地处咱们五王城,自当交由五王城官府来管辖,平日里我们交的税赋也是给五王城,铺子里的工人也都是本地人,因此出了这等大事,没有我一个小小的司库来统领全局的道理,这头啊,还得由官府来牵。
二来,此事处理虽易,善后不易。坦白讲,我知道城主大人你们担忧的是什么,其实对我来说也是一样。星辰阁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仙使都去世了,祝融殿不可能不派人来调查,到时候,在场你我俱是责任人。而且,仙家手段变幻莫测,我尝听闻有些法宝有回溯时光,追忆往事之能,因此,我觉得此事摊派责任,也没有意义。
最后,既然你我俱是责任人,同时也有可能是嫌疑人,那么,这段时间最好的处理方式就是按兵不动,等待祝融殿再派人来调查。否则,贸然有什么动作,到时候被仙使追溯起来,恐怕要解释不清啊。”
他一番话将局面剖析得鞭辟入里,还点出了这群人甩锅的心思,最后扯了祝融殿的虎皮作大旗,将此事影响性拔高、转移矛盾,让所有人都无言以对。
城主脸色变幻了好几次,最后长叹一口气:“黄司库说得是啊,这事确实不能草率处理。”
他随即下令,派重兵将爆炸现场围起来,按原样保护星辰阁;同时紧闭城门,严禁任何人进出。
而中午一起吃宴席的所有人,也都被软禁在了醉乡楼里,不准随意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