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是在哪儿？
带着朦胧的意识，理查德再次慢慢地从无尽的黑暗中苏醒。
窗外已不再是一片灰色，而是湛蓝的蓝天；他们离开了被尘霾占据的地方了吗？或许是吧？
他的脑子一片疼，几乎无法憋出什么想法，甚至他无法开口说话，因为他没有张嘴的力气。
恍惚之间，他感觉到身前的车门被打开，一道猛烈的阳光探进了车体之内，照的他情不自禁地闭上了眼睛。
他能感觉到，自己似乎被抬上了一张轮床，送进了一处建筑物之内；在这里他看不见了蓝天，感受不到了那刺眼的阳光；一股刺鼻的气味进入了他的鼻腔，那似乎是某种药水的味道，他有些熟悉，每次在军医那里经过的时候，这个味道总是能经常闻道···
紧接着，他能感觉到自己似乎是被送入了一个房间之中；视线的周边穿着护士服和白大褂的医生护士们开始接连出现，让他确信自己是被送进了医院的病房之中。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感觉到心里已经没有了任何的希望，全身近乎是神经割裂般的疼痛，让他无法忍受；他想要大声叫出来，却发现嘴巴已经失去了活动的力气，甚至连声带都无法通气···
好想死啊···这样痛苦的感觉，倒不如一死来得痛快。
在这样的想法落下之后，他又一次晕了过去。
不知道在什么时间，理查德又一次勉强地睁开了眼睛。眼前依然是医院的病房，而他全身的伤痛，也依然没有丝毫缓解。
“儿子！儿子！”从他的身边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那似乎是他的母亲。
“老天啊···你怎么能这么傻···你为什么要加入军队？”母亲的带着强烈的哭腔，似乎是趴在了他的病床边，那声音离他很近；理查德尽力地想要将头往旁边撇一撇，看看母亲的模样，但是他却无法做到。
“亲爱的···”父亲的声音也从他的身边传来，一种不可思议的心情从理查德的内心涌起——霍姆斯遵守了承诺，他真的将自己带了回来！
这样，也就死而无憾了吧···至少在死的时候，家人们能陪在自己的身边；就像当时在尘霾区进行侦查任务时班长说的一样：他至少不是一个人孤单地死去！
“哥哥···”
这时，一个温柔的声音，却将他的心再次刺痛。
“伊莎贝尔？！你来这里做什么？快出去！”父亲严厉的呵斥声响起，他口中的那个名字，让理查德最不愿意相信的情况成为了现实。
他曾经和妹妹许下过承诺，要让她看见一个崭新的自己；可是现在，他却以这样一副惨不忍睹的模样出现在了妹妹的眼前。
“哥哥他···究竟怎么了？”伊莎贝尔那如天使般的声音中带着些许的啜泣，理查德虽然不能说话，但他确听得十分地清楚，这让他的内心更加地痛苦。
“你哥哥···他简直就是个傻子。”父亲无奈地说道，那语气之中还带着一丝的埋怨和不解。
母亲哭泣着站起了身，脚步声逐渐朝着门外走了出去。此时她需要一个安静的地方来发泄自己的情绪，在这个时代，她不好对此评价什么。
“哥哥他不是傻子···他只是···他只是···呜呜呜···是因为你没有保护好他！”伊莎贝尔的哭声，在下一秒也接着一声抱怨响起。
“我···”父亲的声音也开始变得哽咽了起来。
“卡文迪许先生，您现在有空吗？”忽然间，一个声音打破了这病房之内尴尬的气氛，理查德听得出来，那是在车上时，于霍姆斯的身边响起的另外一个声音。
“伊莎贝尔，麻烦你先出去。”父亲对着伊莎贝尔说道。
紧接着，是门关上的声音。
“卡文迪许先生，我们很遗憾地通知您，即使医生们做了众多的尝试，您儿子的伤情还是太过于严重，我们无法···将他完全治愈。”那个声音如此说道。
理查德听得一清二楚——这是在干什么？当初在车上时，他不是说过我会成为一个奇迹吗？现在却为什么···难道自己真的没救了？虽然早已认定了这个事实，但理查德的心中也未免没有感觉到一丝失落。
“我知道···他现在这幅样子，恐怕只有造物主才能···”父亲的声音中带着无尽的遗憾和伤感。
“不一定，或许仅凭着我们的力量，您的儿子还能拥有一丝希望！只要您同意并对其进行资助的话。”那个声音说道。
“真的？你们准备采取什么方式？”父亲听起来有一丝的激动。
“请冷静一下，您是贵族，对吧？我相信凭借着您的人脉和财气，能够做通帝国的工作，再加上这是您的孩子，我相信一切都会变得顺理成章的···之后我们会向您介绍具体的措施，但是，请相信，您的孩子将会成为一个奇迹！”
“是吗···”
这样的对话，让理查德听得一头雾水。但还没来得及等他多想，来自头脑处的一阵巨大的眩晕感，又一次让他失去了意识···
待他再次醒来之时，自己已经处在了一个新的环境中。
一个黑暗的地方，光源只有来自于天花板正中心的一盏灯。理查德似乎就处在这个地方的中心，他的周围围着许多身穿白大褂的人。
一股来自身下的升力将他抬起，他终于能看清楚周边的一切——这里是一处圆形的巨大房间，周边摆放着一圈又一圈逐层向上的坐席，就像是古代的剧场一般。无数只眼睛正在盯着自己，充满着严肃与消沉，那其中还有自己的父亲，和之前的军部长官霍姆斯。
一个巨大的蒸汽时钟巍然挺立在理查德的眼前，像是这个房间墙壁的正中位置，上面显示的时间是凌晨4点。
“女士们，先生们，感谢你们能来到这里···”那个声音又一次响起，从理查德的身后慢慢地移动到了他的身前；此时理查德终于能看清楚那声音主人的长相——是一个同样穿着白大褂的人，留着八字胡，带着厚重的眼镜，看上去和一般的学者没有什么区别。他的胸口处挂着一张姓名牌，上面写着的似乎是他的名字——
约翰·埃文斯。
“这个男孩，已经受了十分严重的伤，他失去了一条手臂和两条腿，甚至身上已经剩不下了多少块好肉，如果是普通人受了这样的伤，或许他们现在已经去到了造物主的身旁···”埃文斯像是在作着开篇介绍，那语气十分地激动而高昂，简直就不像是正常人说话的样子。
但他话语间的内容，让现场已经是一片哗然。
“这个孩子是个奇迹，但是即便是奇迹，凭着他这样的情况，死亡也只是时间的问题···因此，在孩子的父亲，卡文迪许先生的允许和资助下，我们决定启动尘封已久的十号方案，让更进一步的奇迹发生在这个孩子的身上···”
埃文斯指向了理查德的父亲，而卡文迪许先生也站起了身，想着四周致意。一名贵族的孩子在父亲的资助下接受这样的方案，这让现场的喧闹更进了一步。
“那么各位，请瞪大眼睛，敬请期待着奇迹的发生，但也用不了多久，因为他马上就要来了！”埃文斯说着，重新走回了理查德的身旁，将一个像是面罩的东西戴在了少年的脸上···
他又一次看不见了任何东西，但是他的意识却是清醒的。几秒后，他听到了像是机器启动的声响，紧接着是众多齿轮滚动的声音，正朝着他慢慢接近···
接下来我会变成什么？他的心中默默地想到。忽然，一股温热感从他的心里散开，流向了他的四肢，就像是有一股热水在他的体内涌动···霎时间，所有的痛感和疲惫感都一扫而光，若不是他依然无法开口说话，他甚至都会以为自己已经恢复了正常···
手臂和大腿传来被扯动的感觉，机器冰冷的触感开始在他的全身蔓延；齿轮和蒸汽机的声音在他的耳边回响，刚刚还嘈杂的大厅顿时像是变得鸦雀无声···
他居然开始享受起了这样的感觉。
然而，这样的情绪在几秒之后也被打破了；那个遮住了他整个脸颊的面罩，忽然间伸出了两个尖刺，直直刺入了他的眼睛，即使有着胸口处的那股暖流像是在尽力止着痛，但还是无法忍耐···
然后，那两枚尖刺，又像是朝着他的眼窝之内注射着什么东西···
这异样的感觉搭配上难以忍受的痛感，再次让理查德晕了过去。
霍姆斯和卡文迪许先生在场上端坐着，和其他人一样，静静地目睹着这一切的发生；如果说开始时，他们还对这所谓的十号方案有所怀疑，那么现在方案开始之后他们所看见的这一切，已经让他们，甚至场内的所有人闭上了嘴···
那一天，所有人都宣称见到了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