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里克压了压帽檐,轻轻摆手道:
“没事,你想问什么就问吧。
“大家都在一条船上。”
“……那我真的问了?”
哥白尼看向埃里克,深吸了一口气,还是不敢“僭越”。
“问吧问吧。”埃里克差点被他那尴尬的样子给逗笑了。
旋即,二人一前一后地步入了船长室。
这一次,埃里克将自己的身世与情况(刨除穿越和成为【水手】的过程),清清楚楚地告诉了哥白尼。
哥白尼听完后,显得有些手足无措,一副“我听到了秘密,老板会不会杀人灭口”的慌张表情。
他坐在埃里克的对面,两只布满老茧的大手死死地揪住裤子的布料,道:
“道尔先生,我很同情您的遭遇……但我没什么文化,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您,总之……在我心底,您一直是一个正直的绅士……”
埃里克茗了口红茶,船上所剩的茶叶已经不多了,杯子里面全是些碎渣子,“没关系,人总会经历些磨难的,亦会做出一些改变,你不是也说过,以前是想继承家乡的旅馆吗?”
他轻笑了一声,接着道:
“我们虽然是‘新朋友’,但这不妨碍我们成为‘老相识’。
“如今,我们相当于‘重新起航’,共同打拼事业。”
“您说得对……但是……”
哥白尼深深地皱起眉头,从心底来说,他想跟着埃里克一起“赌”,但他不敢把自己手底下那帮兄弟的未来也压上去。
这个世界,没有钱,就等于一无所有。
如果到头来,埃里克“生意失败”,那就等于那帮小伙子们白干一年,这还算好的,万一,再出现什么海上事故,那就更是雪上加霜!
最可怕的是:这位道尔先生,还是一个不肯从事“奴隶贸易”的“少数派”,要知道,只有“奴隶贸易”才是真正能够快速致富的海上行当。
……
埃里克看着哥白尼的纠结表情,心底有些庆幸将这些事说了出来。
他们要想组成一个真正的团队,未来就少不了“坦诚相见”的时候,如果哥白尼无法选择信任他这个“领头羊”,那么也就没有以后了。
只能在到达“北克雷斯”后散伙,按照说好的那样,将报酬支付给他,该多少天就多少天。
当然,要想博得他人的信任,就必须先亮出值得一试的筹码,关于这点,埃里克也早已经准备好了。
他从身前的抽屉里抽出一张仅包含灾厄之海附近区域的地图,放在桌上,道:
“哥白尼,我大概清楚你在想什么,但事实上,我们即便不依靠‘奴隶贸易’,也能够赚得充足的资金。
“你看这个——”
他伸手指向地图,按在“克拉克岛”的位置。
哥白尼的视线跟着转移过去。
他道:“你知道为什么那些兽人会选择这种轻巧的‘拉尔’帆船进行远洋航行吗?”
“……不怕死?”
哥白尼几乎脱口而出,但仔细一回想,顿时得到了真正的答案:
“他们觉得即便是这种帆船也能够安全地在‘灾厄之海’航行,并且,这种帆船体量小,行动起来更加‘轻便’!”
“没错!这正是我所想的!”
埃里克道:“他们毕竟是海盗,不需要像商人一样运输货物,只需要不断往返于‘南克雷斯’与‘克拉克岛’之间就行。而‘五月号’这种‘瑞克’级帆船,行动起来太过显眼、笨重,虽然在体量上有优势,但只要能够召唤‘海兽’这种生物,也就无所谓这点差别了。”
“您说得对。只是……”
哥白尼赞同地点点头,但到现在也没听明白埃里克的意图。
埃里克装作没听出他的意思,接着问道:
“为什么那些海商不愿意跟兽人爆发冲突?”
哥白尼只得一五一十地接着回道:
“因为很不值,‘瑞克级’的造价至少在两千镑以上,而一艘‘拉尔级’的帆船最多也不过像‘黑将军号’,四五百镑的样子。
“一旦发生冲突,船至少要花上一大笔钱大修一次,奴隶还有可能趁机发动暴乱,兽人海盗的背后疑似还有我们帝国军方的支持,争斗无论如何也是赔本的买卖。如何逃之夭夭才是正确的解决方案。”
“你说得一点不错。”
埃里克这时候终于摊牌,道出自己的真实目的:
“如果现在有一种更加快速,造价不高,且吨位也不低于‘瑞克’的帆船出现,你觉得那些商人们会不会为了躲避海盗而选择更换船只?”
“绝对会!”
哥白尼极为肯定,“如果真有这种船,他们绝对会不计代价地搞到手。更快的航行速度对于他们而言,远超世界上的一切事物!”
说到此处,他忽然眼神一怔,吃惊地望着对面的“道尔先生”,“难道说……您手上就有这样的帆船?!乃至于是军方才掌握着的‘铁甲舰’?!”
“铁甲舰还不至于,能用的帆船倒确实是有一款,设计图纸来自于我的父亲,‘查尔斯.道尔’。”埃里克靠着椅背,轻抿了一口茶。
查尔斯.道尔……
那位仅次于“巴斯克维尔女公爵”的超级富豪……
如果是他老人家参与设计的帆船的话,那么一定能超过现有的“瑞克级”帆船!
哥白尼陡然燃起了希望,激动地问道:
“道尔先生,不知道能不能把新帆船的设计图纸给我看看?”
埃里克没有说话,而是点了点自己的脑袋。
“您……全部记下来了?”哥白尼双眼瞪圆,神情欣喜。
这种大事,他相信埃里克绝不可能骗他。
“没错,我待会就可以把它给画下来。”埃里克成竹在胸。
他心中的那艘帆船虽然不是由前身父亲出钱设计的,但性能绝对完胜现有的“瑞克级”帆船。
这点,前世他在“游戏”的时候已经试验过无数次了。
天垣世界现有的“瑞克级”帆船,在真实的地球历史中,等同于“卡瑞克帆船”,是一种在十五世纪盛行于地中海的三桅帆船。
这种船最大的特征就是其巨大的弧形船尾,以及船首的巨大斜桅。
这是欧洲历史上第一款能够进行远洋航行的船舰,它的体积庞大,能够在大海上保持稳定,并且,内部还有充足的空间用以运输货物。
至于埃里克所说的新式帆船,正是历史上大名鼎鼎的“盖伦船”!
这种船在英国的“伊丽莎白女王”时期创制,又被称为“女王船”,性能远优于“卡瑞克帆船”,使得它在风帆时代结束之前,一直是军舰,包括战列舰的设计标准!
埃里克前世在一位极其了解帆船知识的“大佬”那里见过盖伦船的设计图纸,不过,转眼就忘了。
但随着他就职为【掠星者】,精神力大幅增加,记忆力也随之强化,现在的他,甚至连“高二下学期语文老师是几号为了相亲,穿着不合时宜的包臀裙,然后被全班偷偷笑话”的日期都记得一清二楚……
不对,这种事好像不需要强化记忆也能记得一清二楚……
总之,这张深深印刻在脑海中的帆船图纸,就是埃里克“重新起航”的财富密码!
……
仗着惊人的记忆力,埃里克不到一个小时就成功将那张看过的“盖伦船”的图纸复原了出来。
哥白尼接过图纸,只看了一眼,顿时陷入呆滞,良久之后,他才道:
“……赞美光明之神!虽然还未实地航行过,但仅凭着图纸上的设计,就能够看出它惊人的潜力,以及无与伦比的优越性!”
“呼——”
他长长地舒了口气,起身时,神智竟已有些恍惚。
一开始埃里克在向他表明真实情况的时候,他是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一边是仁慈的上司,另一边是对他寄予厚望的家乡后辈。
如果真的选择放弃航行,他不知道该怎么向埃里克开口,更不知道该怎么向家乡的后辈解释。
好在有了这张图纸,还有至少六百镑的资金,不用贩卖奴隶,一切都能重新开始!
他再次深深呼吸,发出感叹:
“道尔先生,一切都是命运的选择……”
埃里克点了点头,深以为然。
…………
PS.作者本人不是很了解帆船,关于“卡瑞克”以及“盖伦船”都是从网上查找的资料,文中也没有过多介绍,深怕露怯……
但纵观历史,“盖伦船”在远洋航行方面淘汰了“卡瑞克”帆船应当是毋庸置疑的。
当然,也欢迎通晓这一方面知识的大佬指正,阿诚毕竟是外行,只是个搬运网上资料的搬运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