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妇人看他过来,笑着跟九禾介绍:“这是我家老二,叫小石头。他胆子小,怕生,也不怎么喜欢说话,但心眼是不坏的。你要是缺什么,或者想吃些什么东西,就跟他说。”
小石头对两人似乎有些敌意,他扯了扯他娘的衣袖,在她身后低声说:“他们睡这里,那姐姐回来要睡哪里?”
那妇人有些责备地看了小石头一眼,又转过来对九禾歉然笑笑,道:“小石头没怎么见过外人,你别怪他。”
“怎么会呢!我们来叨扰,本就是我们的失礼,”九禾忙道:“这是您女儿的房间?不然我们……”
还没等九禾说完,那妇人爽朗道:“没事的,叶子跟他爹去城里置办嫁妆去了,没个一天两天的回不来的。再说就是回来了,去东屋跟她奶奶睡就行了,你们不用理会!”
“嫁妆?你女儿要出嫁了?”九禾连忙道,“恭喜恭喜!”
九禾知道在人族,嫁娶是件喜事,说些喜庆话,人家也会开心。
“谢谢谢谢,”妇人嘴角的笑容藏不住地扬了起来,看起来她很是满意这桩婚事,“就嫁给我们村头的刘秀才,人家是咱们村子唯一一个有功名的,又有好几亩地。关键是,离得又近,又知根知底。要是有个什么好歹的,出了门就能回家!”
妇人谈到这个令她十分自豪的未来女婿,十分兴奋,嘴里就跟刹不住车一样,又跟九禾说了好多刘秀才的情况。什么从小就能识文断字,二十几岁就去了某名门大家那里学习,才三十出头就考上了秀才,是他们村几十年来出的唯一一个秀才,在城里的亲戚还经营着很大的当铺云云……
等等,三十几岁?
不是说在人族,女子十六就要嫁人了么?不知道这妇人家的女儿今年多大了……若是真的只十几岁,这年龄是不是差地有点大……
虽然在神鬼林,三十几年一晃就过了,但对于普通的人族来说,十几岁和三十几岁……大概就是小蒲和师傅的差别……九禾在脑海里想象着把小蒲嫁给师傅的画面……她兀自打了个寒战,瞥了瞥嘴……
她又仔细打量着妇人,虽说常年风吹日晒让这妇人的皮肤变得黝黑且粗糙,但她看着也没多大年纪。
她想,这妇人自己也就三十几岁吧?
九禾这样想着,后面的话她就没怎么听进去了。
“哎呀,光顾着跟你说话,”那妇人看了眼窗外已经大亮的日头,忽然道,“我还得去拾些柴火!”
九禾忙问:“要我帮忙么?”
“不用不用,”那妇人摆摆手,指着躺在床上装死的承逸说:“你自己背着他走了不少路吧!他也怪重的……真不知道你看着这么瘦弱,怎么有这么大的力气……”
九禾讪讪一笑。
要她真得背着承逸,她大概一步也走不动。
那妇人又问:“我看你男人伤得不轻,要不要找个郎中来?”
九禾摇头道:“那倒是不必,我自己会些医术的。”
“哎呀这么厉害,女郎中哩!”那妇人看着九禾,眼神即赞赏又羡慕。又拍了拍她的肩,道,“那你俩都快休息吧,不用管我的,等会我回来给你们做饭!”
那妇人又交代了九禾可以从哪里取水,哪里拿吃的。
“对了,”妇人忽然想起什么,“你们说话声别太大声,东屋里有老人,需要静养休息。”妇人指着东边的屋子里,眼神里似乎有些畏惧。
九禾想,这屋子里大概就是她刚刚提到过的叶子的奶奶。
那妇人都交代完了,准备要出门去。
“大姐……”九禾忽然叫住她。
“怎么了?”妇人回头。
她本来下意识地想问,你就这么放心把老人和小孩子留给我们两个陌生人么,可话到嘴边她又问不出了。于是只道:“谢谢大姐能收留我们,还不知道要怎么称呼您呢?”
大姐笑着说:“我男人姓郑,你看你觉得叫什么顺嘴!咱也不是什么高门大户,没那么多讲究!”
九禾笑着点头:“那好,郑嫂子,您路上小心些……”
“姑娘你叫什么啊?”郑嫂子问。
“九……”九禾本来想把自己的名字告诉她,却忽然想到了之前那些村民的反应。她虽然并不想隐瞒自己的身份,可现在,有人要杀自己,她并不想给别人惹上不必要的麻烦,于是只说:“我叫九儿。”
“这名字真好听,”郑嫂子说,“快去休息吧九儿,不用送我!”
九禾目送着她离开的背影,挥了挥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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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禾捧了一碗水,端来给承逸。
他们修行之人可以不吃饭,水却是要喝的。
承逸仰面躺在土炕上,头发随意散在枕头上,看着有些狼狈,还有些憔悴,和她第一眼见他时风流倜傥的样子判若两人。
九禾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你笑什么?”承逸瞥她。
“你坐起来喝口水吧。”九禾道。
承逸道:“那你扶我!”
九禾取笑道:“你又没有断手断脚,连起身也要人扶么?”
承逸皱眉:“我现在手脚都使不上力气……大概是你刚刚给我涂的什么药,有些麻痹的效果……”
九禾当然知道他此时该手脚无力。罂汁能镇痛,却也会让人失去力气。
但她就是想取笑他,以报他不回答她问题之仇。
她笑开,把水随手放下,坐在他身边。
她没有立即扶他起来,只是伸出手,用指尖轻轻触碰他小臂上没有伤口的皮肤,一路顺着从手腕滑到了他的臂弯,慢慢地问他:“罂汁可以镇痛,却不会让其他感觉消失……你能感觉到么?”
承逸光滑的皮肤上瞬间起了战栗,他觉得她手指到过的地方很轻,很痒;又像是点着了一团小小的火焰,温温暖暖的,却灼烧着他的皮肤。
他的呼吸变得急促,有些不同的情愫从心里窜出来,流便了他全身,最终汇聚在她触碰自己的位置。
“九禾……”他低低地叫她的名字,眼神暗了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