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闻说承逸本是西狼王弟弟的儿子,因为西狼王不愿自己的两个儿子去到人族为质子,这才封了承逸为王子,送到了人族来。
“所以,为了人族能接受你,他亲手给你缚上了这些狼毒藤?”
九禾心中隐隐作痛。
她想,虎毒尚且不食子,西狼王自己也是狼族人,又怎会不知狼毒藤对狼族的伤害?但他却还是这样对待承逸,将他推向了人族……
不,承逸本就不是他的儿子!
西狼王也不是虎,是狼!
承逸看着脸色有些狰狞的九禾,笑道:“伯父在这些狼毒藤上施了些法术,只要我不伤害人族,甚至都不会感觉到它们的存在。”
“可是,”九禾问道,“你若被人族欺辱,难道也不能还手么?”
承逸叹了口气,道:“人族与狼族实力本就过于悬殊,若伯父不这样,人族不会放心让我生活在京畿城的……”
“可…….”九禾本想说,那就不要生活在京畿城啊……可是她话到嘴边,又生生咽下。是啊,她又怎么不知道,若承逸不来人族为质,人族和狼族的战争就不会结束,就会死伤更多的民众,就不会有现在的一片祥和……
原来天下的苟且偷安,都是建立在自己眼前的这些密密麻麻的伤口上。
两人不再说话,天地间又回到了最初的一片寂静。九禾就这样定定地盯着这些伤口,心中五味杂陈。
“你不必为我难过,”承逸忽然道,“来人族是我自己的选择。”
“那你为何要来人族?”九禾追问。
承逸没有回答,只是看着她,嘴角上还是挂着那个笑。
九禾等了一会儿,承逸还是没再说话。
他既不想说,她又何必问……九禾这样想着。
她便不再看他,也不再说话。
他既然不要她去除他手脚上的狼毒藤,她不做便是了……
九禾把原本握在手里的小剪刀又塞回了白玉葫芦里,只扯了些草药垫在狼毒藤和他的伤口之间,这样能让伤口长好前不再受二次伤害。
只是她心里越来越难受……
这不是承逸第一次不回答她的问题了……她不懂他为什么有事情不愿意告诉自己。因为不信任,还是因为单纯地不想同自己说?
她心里渐渐滋生出些不同的情绪。
或是阴郁,甚至愤懑?九禾不知道。因为对她来说,这些情绪过于陌生。
在她有记忆的一百年来,她从未体验过这样复杂的心理变化。
然而,为什么这些天来她会开始有这些陌生的情绪?九禾也这样问过自己。她实在不懂……她想,难道这也是变成普通人的副作用?
可还有一个问题她没有想到,就是为什么单单对眼前这人产生这样的情绪;又为什么,她会期望他跟自己分享他心里的事情?
如果她此时冷静下来,肯定会觉得自己的愤怒来得实在莫名其妙。他本没有义务要回答她的每一个问题。
但有时候,不可控制地,人的心就是会变得莫名其妙。
就像九禾竟然能感受到,当承逸问她为何这样担心白嬉时脸上那个笑容的背后,或许也有一丝丝的试探。
这些东西是九禾不太理解,也没办法解释的。或者可以这样说,自盘古开天地以来,从没人能解释地清楚。
反正他不理她,她就生气了,不想跟他说话了。
她将他的靴子褪下,把裤腿挽起来,开始处理他脚腕上的伤。
他脚腕伤地更加严重,狼毒藤的数量也更加多。他的靴子和裤腿上都是血,四周弥漫着浓浓的血腥味。
九禾想,他们在这荒山野岭中,这么大的血腥味等会儿会不会把狼引来?她又嘲笑自己为什么有这么可笑的想法,承逸本身不就是狼么?
对哦,那如果这血腥味引得承逸狼性发作了要吃掉自己怎么办?
她又嘲笑自己,这怎么可能,他还被狼毒藤缚着呢。
但是,九禾又想到,自己给他伤口上涂了罂汁啊,此时他不会感觉到疼了,所以狼毒藤此时没有威慑力……
可他是不会伤害自己的,九禾的心里有这样一个声音说道……
九禾脑子里就想着些有的没的,手上熟练地处理着伤口。
在这个四下无人荒芜一片的黑夜里,她是人,他是兽。他若想伤她,简直易如反掌,她应该要提防他的。
可是她没有……
或许是因为他救过她两次,或许是因为别的什么。
她只是相信,他不会伤害她。
四周一片寂静,两人也相对无言。
月亮不知道何时躲了起来,东方的天蒙蒙亮了。
一个夜晚又过去了。
忽然间下起了淅淅沥沥的雨。
九禾皱着眉看天。她刚刚给承逸上了药,好不容易止住了血。这雨等会若是下大了,将伤口上的药都冲掉了,再流血可怎么办。
她无奈,皱着眉站起身来,观查了一下四周,自言自语道:“得找个地方避雨……”
她瞥了一眼躺在不远处不知是生是死的沈桀,暗暗叹了口气。她想,便任他自生自灭去吧。
他想杀她,所以他即便是死了,她也没什么可愧疚的;可他若是没死,她也没有高尚到要去救一个要杀自己的人。
更何况,她还要更重要的人要看顾......
还没等承逸反应过来,她已经将双手穿过他的腋下,使劲地将他从地上拉了起来。
“你慢点,”承逸嚷道,“疼!”
九禾不理他,径自拽着他的领子,自己则转过身去,半蹲下身。承逸双脚上的伤口虽然感觉不到疼,但也同样使不上力气。没了支撑力,他的身体顷刻向着九禾的后背倒了上去。
“喂,你要干嘛?”承逸整个人只得趴在她背上,他感觉到身下,九禾的身体虽然娇弱瘦小,却很温暖,还有一股子沁人心脾的茉莉花香……他忍不住有些心猿意马……
九禾废了九牛二虎之力好不容易把承逸背了起来,向着自己刚刚感受到的那个方向走着。她的每一步都迈得十分艰辛,她想,承逸像一头猪一样重,自己刚刚走了两步,都觉得腰要被压断了,腿也已经打转了。
“九禾,你到底想干嘛……”承逸的语气已带上些无奈,和连他自己也没有感觉出来的,撒娇?
他不知道怎么了,但好像九禾很久没有跟自己说话了,问她话也不回答。
也不知道为什么,承逸竟然有些莫名的心虚。
九禾觉得他的声音在耳边格外吵,没好气地说:“当然找地方避雨啊,不然要被淋成落汤鸡么?”
承逸不知道九禾为何对自己说话的语气变得不太好了,直觉她可能生气了,但是自己什么地方得罪她了?
承逸一头雾水,试探道:“你,生我气了么?”
“我为什么要生你气?”九禾不耐烦道。
“那你为什么不理我?”
“我为什么要理你?”九禾还是那个没好气的语气。
看,果然是生自己气了,承逸这样想……可是自己哪里得罪她了?刚刚不还好好的。
他说话变得小心翼翼:“我看,你大概背不动我……要不,我让自己轻一点?”
“你能让自己变轻?”九禾语气不善。
承逸犹豫道:“嗯……我手脚虽不能动,可法力还在啊……”
某人暴怒:“那你废这么多话干嘛,赶紧变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