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住。”
眼前的雨雾有些恐怖的迷离。吴痕听到这冰冷的声音,却只是机械地转身。随后,一枚警徽闪闪发亮。
“警......警官大人。有什么想问的吗?”
他努力强撑镇定。
“好。我有几个问题,请你如实回答。第一个问题,你......现在清醒吗?”
聚光灯摇曳在他的脸上。
“清醒的,吧。暂时没有什么不适。”
“好。第二个问题,你刚从里面出来,对吗?”
“我——不,我没有。我只是路过。天降大雨我想找个地方躲躲而已。”
“那你怎么解释你脸上已经盖了厚厚一层的灰?”他敲了敲桌子,发出纯厚的响动声。“我提醒你,最好把事情说清楚。你明明知道你做了些什么。”
“我做了些什么?我只是个无辜的路人。我什么都没干。你不去救灾不去救人,为什么老在这气势汹汹地问这些无关紧要的问题?”
吴痕冷冷地回复着,却刻意地将背包藏到身后。
“只是,只是问问而已。没人可以怀疑你,如果没有充足的证据。你可以走了。”
“谢谢警官。告辞。”
“但在那之前——最后一个问题。你这家伙......包里藏着些什么?”
伴随着惊雷滚滚,一阵剧烈的耳鸣引发痛苦的心悸。仿佛被死神抓住了心脏,当肆意的雨点与急促的氧气一起冲入吴痕的鼻腔的时候,一股令人窒息的紧张感让他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他开始大口喘气起来。
“没什么。几本小说,一些纸。”
“只有几本小说,为什么书包的顶端是凸出的?打开它!你带着凶器来到这里做什么?”
警官迈步向前。大雨冲刷着有些泥泞的路面。眼前的世界开始清晰又开始模糊。吴痕大口地干呕着,一种隔离现实与虚妄的恶心,头晕目眩每时每刻都在剥夺着他仅存的理智。
“不是我干的......我没杀人!我是无辜的!”
“杀了谁?怎么杀的!说清楚!”
“我没有——!!!!!”
吴痕疯狂地呼喊着。冰凉的狂风将身体卷携着飞升,而又将他脆弱的身板抛到漫天暴雨中。
......
“呼——!”
心脏扑通地狂跳着。冷冽的触感从头尖传到脚跟。视觉和听觉在耳鸣跟目眩之后逐渐恢复。面对在眼前的,是一台正在播放新闻的电视机。而那滚动的大字,醒目的惹人害怕。
失火。银赐大厦发生震惊意外。
“四月七日晚八时左右,银赐大厦被报告失火。消防官兵跟武警迅速赶到现场,并组织灭火。现场找到一具尸首,警方在其气管内寻到大量有毒气体,推测死因为,窒息。死者的颈口有裂口与红印,推测因楼板塌陷而坠落,被绳索缠住身子,故无法逃脱。至于失火的原因,恐怕是夹层内用于维护的油桶被打翻泄露,接触了火源。而火源的形成,如今尚未知晓。现场已被火灾完全破坏,尸体也无法提取出更多证据。但详细的调查仍然在进行中。”
“死者,刘熹。金宏商贸集团,总经理。无犯罪记录,行为良好,上衫市十大杰出企业家。他经常无偿地为中小企业发放贷款,公正无私——”
却是一双冷色的芊芊细手率先关掉了电视机。
“纯粹意义上的扯淡。”
吴痕缓缓转过身子,凝望着满脸厌恶的李梦,却是百感交集。
“怎么又是你?”
“不欢迎么?要不是我看着,你早就被警察拉到警察局讯问了。还好没走远。”
“我又没犯罪......他凭什么抓我?”
“的确,但你表现的很不冷静。面对他的咄咄逼人,你完全可以充耳不闻。你如果是无辜的,你就坚持你自己的立场就好。怕就怕,你没犯罪却怯懦的跟自己踏上了这条路一般。”
“我不是面对警察怯懦。我是害怕自己,走上这条路。你知道的......我曾一度想杀了他。”
“原因?”
“他仗着自己有钱,就可以随意地欺负别人。埋汰你,压迫我。不仅不以这样的心态为耻,还沉迷这样的感觉之中。这样的人,千刀万剐也不为过。”
“可是他并没有想动手杀你,并没有对你的生命产生威胁。”
“他剥夺了我的工作。也就等于动手杀了我。”
“哎——”李梦却是深深叹了口气。“的确。都怪我。我是这一切的始作俑者。”
“并不是。这衫上市的所有人,都不是无辜的。都有罪可寻。说实话,我有点向往那家伙。”
“谁?”
吴痕却突然住了嘴。他咬着嘴唇,却是缓缓打开身旁已彻底湿透了的皮包。那里面早已是一团乱糟,唯一还算完好的,只剩那本《消失》。
“消失了的,那家伙。他跟陈烨小说中所描写的主人公一样不留痕迹,却永远致命谋杀。”
“你都知道是谋杀了。”
“谋杀又怎么样?他可曾杀过任何一个善良者?”
“可就算是施暴者也不至于此。你不能随意地夺走他人的生命。”
“他不会认罪,你不能逼他认罪。明明这样的人在上衫市越少越好。这些恶霸都死绝了的话,就什么矛盾都没有了。”
这样说着,吴痕的眼中露出灿烂的光。
“你被伤害过。这是你的应激反应。”
“对,我的应激反应。我一直,都在应激。”
窗外的雨依旧在下着。只不过从原来的呼号和尖叫,落成了点点的淅淅沥沥。乌云之上,似有晴空万里。
“我能理解你。但吴痕,我觉得你不必高兴太早。我想问你个问题。你觉得——”
她沉吟许久。
“你觉得,刘熹......真就这么死了?”
“什么意思?”
吴痕兀地屏住呼吸。
“直觉告诉我,他‘死’的蹊跷。如果你是他,你会单刀赴会么?”
“我不会。我肯定会找帮手确保自己的安全。然后让其他人来顶替自己的位置,自己则隔岸观火。”
“没错。如果照这个逻辑想。死掉的就不是刘熹,是替罪羊。”
“新闻造假了。”
“不排除这样的可能性。如果是这样——很遗憾,吴痕。你依旧处于危险之中。而且,很危险,很危险。”
“可他如果有这个脑子,就绝对不会那么嚣张地对我各种打击。按照他之前的行为逻辑,他无非就是个疯狂的暴发户,靠自己挣到的那点臭钱横行霸道。怎么看,怎么都是个愚蠢到不可救药的家伙吧?”
“正因为这样才危险。试想,如果这一切都是那家伙安排好的,故意让你产生这样的错觉,让你对他的笨拙信以为真,那么你的对手......比你想的恐怖很多。”
“可这跟我无关。”
“替罪羊与你有关。你害死了他。想要杀刘熹的人,误杀了无辜的人。”
吴痕心中咯噔一响。如果真是李梦推测的这样,那么整个事件看起来,都会完全不一样。无逻辑的各个点,也全都连接上了。
心中不免生出一丝凉意。
“可你的说法缺乏证据。提取的DNA造不了假。”
“他们并没有提取DNA,也没有进行生物学上的判定,就好像认定了他就是刘熹一样。仔细想想这其中的原因。”
她突然微笑,然后从一旁的背包里拿出一本《无罪》。
“对了,算是发现新大陆了。这家伙的书还挺好看的。”
“你看了。”
“对。而且还找到了一些映射。消失,和无罪。其实......其实还挺搭配的。”
她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