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痕还是相信了自己的直觉。事实证明,前来拜访他的,果然就是那位啊。
“吴先生好。这边请。”
接待专员微笑着将吴痕迎入会客室。有些慵懒的阳光透过窗帘,伴着些许阴影环绕在他的脸上。
“这位老板,幸会。请问尊姓大名?”
板凳发出吱呀吱呀的诡动。那样的身材,还真是一种物理上的折磨。
“吴先生——真是好久不见了。怎么,来见我这样的大客户,手里一点资料也没?就不准备给我介绍介绍什么理财产品么?说不定,我感兴趣呢?”
“不需要。我也不在乎这几个臭钱。你所希望的,无非只是一场谈判。”
“谈判?说笑了朋友。我并不需要什么谈判,我只需要结果。你坏了我的事,你得付出代价。”
他修长的指尖划过玻璃桌,激起一阵刺耳的噪音。
“那完全是你咎由自取。我只是想离开,而你却做贼心虚。你想去完成罪恶,你想满足你内心跟你体型一样膨胀的色欲。所以你可以随意地调戏女孩子......却只想让看见的人,闭嘴。”
“别把自己扯的多高尚了!你意思是我自找的?我只是想追求她而已——我犯了什么错?我想得到的人,事我最终都会得到,我也可以用钱去摆平所有造成的恶果。你呢?你有足够的钱,来消除我对你的愤懑与不满吗?”
他倏地站了起来。高大的身形将阳光遮掩。此时此刻,吴痕的内心竟感受到了些许的恐惧。作为加害者的一方,他竟能如此有底气地,如此气势汹汹地说出如此理直气壮的恶俗之言。到底是怎样的怪胎和变态,才会拥有这么可怕和疯狂的念想啊!
吴痕,渐渐有些坐不住了。
“但这不是你如此嚣张的理由。她不接受,我也不会再听你的废话。”
“是我喜欢的作风!好,还没完。给我回来!”
一双铁腕却是狠狠地抓住吴痕的双肩一把拉回。眼前的视线,飘忽的有些迷离。
“给个交代。你为什么要伤害我?动机是什么?你为什么要妨碍我?就因为你那可怜的庸俗的,过于自我的道德观,就可以随便伤害别人吗?你知道自己会付出的代价吗?”
“我说了我没想动你!是你烦我,是你太聒噪!是你自找的!”
“你们这样的家伙全部死绝才好,我何曾畏惧过?我一辈子都想抗拒的,就是你这样的人!你这样的人格!”
发了狠。吴痕却也一反之前的冷静。他挣脱了束缚,借力狠狠一推,瞬间爆发出的力量,将这男子从身边推离。争斗的吵闹声惊动了接待专员,逃逸的大门终于被打开了锁。
“这是怎么了——刘总,您这是?”
“哼。谈的好。有意思。”他冷笑一声,拍了拍身上的灰,戏谑的表情里满是一种对可怜人无情的嘲笑。他不禁变得心情大好,深细的黑色眉毛闪着淡淡的光。“这儿的工作你别想呆了。我还以为你会有多厉害,也不过如此。”
“你敢——你敢吗!姓刘的!你让我工作丢了你试试啊!来啊!”
“我不仅要让你工作丢了。你的房子以为我会放过吗?要么给我磕头认输,要么就给我乖乖接受惩罚!”
“tmd王八蛋——!”
突然爆发的一声怒吼在整个大楼里炸响。吴痕近乎癫狂地狂啸着,随手抄起一把椅子便狠狠地向面前冷笑着的男子砸去。仇恨,悲伤,委屈,愤怒,不甘,这样正所谓人类最黑暗的情感不断地在吴痕的内心凝聚着,奔腾着,哀嚎着,而这汇集起来的情感的风暴伴随着惊雷,终于摧毁了吴痕最终的理智防线。
而眼前的视线,也开始变得恍惚起来,直到一片黑暗。
“你上钩了。”
不知从哪袭来的喃喃涌入脑海。随后惊呼,尖叫,吵闹,一声闷响。
......
很明亮的房间。摇曳在天花板上的白炽灯有些惹人睁不开眼。在不知昏睡了多久之后,吴痕终于悠悠醒来。他的手上插着针,连接着的点滴正提示着他的处境。一个病房。
“醒了?护士,他醒了。”
白色的门缓缓打开。映入眼帘的除了一名护士,还有那个老让他在梦里遇见的李梦。不知为何,吴痕竟长舒了口气。
“你好像放松了很多。是我的原因吗?”
“倒也不是。可能是空调的原因——有开空调吗?”
“这是春天,你觉得呢?”
“对哦。四月三日?”
“四月五日。两天。”
她无奈地微笑着,手指摆了个“2”的姿势,却好像是在以“耶”的方式宣扬她的开心和满足。
“啊。懂了。什么毛病啊?打个架至于要睡两天么?”
“你看看自己多瘦了。能打的过他才怪呢。人家姓刘的天天跑健身房,你觉得呢?”
“所以你喜欢他?你们两情相悦?”
“你说这个可就没意思了。”
她莞尔一笑,却是一脸宠溺的表情。
“你可是又因为我,受了罪啊。真的不知道怎么感谢你。”
“呵,还算你明白——那姓刘的呢?挨了我那一下,情况怎么样?”
“没事人一样。也正因为此......你可能会面临更多的报复,在出院之后。”
“现在是法治社会。”
“但却多的是法律以外的方式让你受罪。”
吴痕有些愣住了,却是半晌说不出话。李梦的回复让他心里一揪,两天前面对姓刘的那家伙时心中的悲伤与空虚,又猛然涌现出来。
他沉默了。
“为什么不屈服?”李梦问道。“忍一下的话,什么事都没有了。”
“我不能忍。他们不让。”
“他们是?”
“......”
吴痕扭过头,不再言语。
“没什么事了。血常规一切正常,血液各项指标都恢复了正常水平。可以出院了。”
“好的。麻烦您了。谢谢。”
“什么时候抽的血?”
“你睡着的时候。嘘。穿衣服,准备离开吧。你腿脚还不太方便,先再睡一会。我用轮椅,推你回家......你暂时的家。”
“什么?”
错愕的声音从喉管挤出来。
“你的房子,还有五天到期。四月八日,你得搬走。”
她满是抱歉地望着吴痕。
“你意思是我那老房东,老张他——”
“就是你想的那样。没人会跟钞票过不去。但人家至少还是给你争取了五天的时间。”
眼前却是兀地一黑。这接踵而至的报复手段,早已超乎了他的想象。而李梦却依旧欲言又止。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离职手续,我会去办的。”
吴痕一屁股坐在了轮椅上。吱呀吱呀的机械抖动声在他的心中掀起一阵又一阵的波澜。此刻的心情他不知道怎么形容。两天之内,接连丢了两项赖以生存的基本。所幸,却有她在身旁。
眼皮逐渐变得和心一样沉重。
......
一阵鸟鸣。当吴痕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却并不是被闹钟惊醒的。让他感受到这醒来的力量的,是床下背包里不断震动着的手机。这鸟鸣,却也正是这铃声而已。
吴痕不禁看了眼窗外,果然已经入夜。小区里的路灯正不偏不倚地从窗口飘进来。
“喂。李梦。”
只有可能是她。
“是我。吴痕,你终于醒了?”
“真是麻烦。你的电话,我总不能不接吧。说,什么事。”
“那我就开门见山了。吴痕......刘熹,打电话给我了。”
手机中轰隆作响。肆意的闪电从天空划过。可憎,可怖,可叹,可恨。吴痕的内心,不禁正如这天空般风起云涌。
“呼......刘熹是么。就知道他还会联系你。他跟你说什么了?”
“约我见面的事情而已。除此之外,他还......”
“他还什么?”
“他还叫我......把你带上。”
电话的那头,尽是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