悟空走在地府幽冥小路间,脚步已没有来时那么轻盈,虽然外表上已看不出伤痕,但是道行上的损伤一时还难以修复,此时已有心中寻找师父的信念支撑着自己一定要前行,可是身体却不断的告诫他要停下来休息,信念与身体的博弈折磨这个不可一世的斗战胜佛,脚步越来越慢。
漆黑的幽冥路只有点点鬼火照亮前行的路,悟空拖着沉重的步伐,不知自己何时才能走到幽冥渡口,坐上那幽冥渡,去往九幽之外找寻自己的师父,就在悟空要支撑不住的时候,身体不由自主向前倾,伸手去扶前面的大石块,突然有双手从背后架住了自己,悟空现在太虚弱了,他已经几天没有合眼了,加上几番恶战造成的伤害,曾经万人敬仰的斗战胜佛也要倒下了,悟空感觉有人架住了自己,低头看着架着自己的那双手,这应该是一双女人的手,纤细而光滑,顺着这双手向后看,一个婀娜多姿,天生丽质的女人,忧心的望着悟空,悟空诧异这幽冥之中哪来如此美人,便问道:“你是谁?”
身后美人往前靠了靠,使了些力气,想将悟空搀扶起来,可他一个弱女子怎能扶起钢筋铁骨的悟空,脸上愁容愈加明显,看上去像是悟空的故交对悟空担忧至极,美人感觉自己扶不起悟空,于是示意悟空先靠在大石块上休息一下,悟空在美人的搀扶下一脸疑惑的靠在大石头上,又问这名女子,“你到底是谁?”
听见悟空又问自己是谁,美人抬起那秋水明眸看着悟空说:“我是谁重要吗?在这冥界还身负重伤的人,一定是个活人,可是谁人把你伤的这么重呢?”
悟空觉得这个女人简直答非所问,心中燃起一丝怒火,“你管那么多干嘛,我又不认识你,何必摆出一副多关心我的样子,老孙不吃这一套。”
美人听见悟空所言,并没有生气,而是从袖中取出一个小瓶,从中倒出一粒丹药递给悟空,“这虽并不什么灵丹妙药,但我想多你的伤势应该有所帮助。”
悟空不解,这女人到底怎么回事,简直莫名其妙,“拿开,谁知道你的药有没有毒,趁我还没有生气赶紧离开,不然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美人连忙解释,“你误会了,我不知道为什么看见你这个样子就莫名的伤感,这药是我自己炼的,绝对没有毒。”
“老孙行走天下,最不吃的就是美人计,你是何人派来的,这么愚蠢,居然对俺老孙用这下三滥的手段。”悟空本性多疑,这样一个莫名的女子出现在自己面前,还对自己莫名的关心,心里认定其中并有诈。
“我乃泰媪,你大可放心,我绝不会害你。”
“哈哈……,你简直可笑,我虽没见过泰媪,但也知道泰媪乃一老妇,你想冒充别人,也要先了解清楚。”悟空听到女子自称泰媪,不由得笑出声。
美人面露不悦,但还是轻声说道:“我自知世人皆传我是一老妇,轮年龄,我确实足够老,可是我的容貌从未变化,一直是现在这个样子。”
“你拿我当三岁孩童呢?三界称你为孟婆,如果你是这个样子,为什么会被称为孟婆?哪怕叫孟娘也比孟婆更合适吧。”原来站在悟空面前自称泰媪的女子居然就是孟婆,悟空打死也不会相信世人嘴里的孟婆是这样一个妙龄女子。
孟婆无奈地撇了撇嘴,“见过我的人,喝过茶汤,全都没了记忆,只知我的名字,却道不出我的模样,也难怪大家都以为我长成一个老妇的模样。”
“我就挺能编了,你比我还能编,行了,不管你是谁派来的,也只是奉命行事而已,我不会怪罪于你,你走吧,免得惹怒我,伤了你的性命。”悟空本来因为伤势整个人的状态很差,被这女子一闹,精神看上去好了一些。
美人娇嗔地说:“哎呀,你怎么就是不相信我呢?我真是泰媪,可能在别人的故事中看到过你,因为故事的主人太在乎你,我便产生了共情,看见你受伤也会跟着伤心。”
“行了,别再编故事了,俺老孙虽不想打女人,但是也不是绝对的,你知道白骨精是怎么死的吗?所以,如果你还在这跟我纠缠,小心我对你不客气,听我一句劝,速速离开吧。”
“白骨精?”孟婆听到白骨精的名字,在想自己在谁的故事里听到过,回忆了一会惊叹道:“你是齐天大圣孙悟空,唐僧的大徒弟。”
“说了半天,你都不认识我?”
“我想起来了,前些日子有个叫唐僧的人来到我这,喝了茶汤但是没过奈何桥。”孟婆一边回忆,一边讲:“本来是要过去的,可是刚走上去便被别人带走了。”
悟空一听,顿时站起身,迫切地问孟婆:“谁?谁带走了我师父?”
“我不知道,他只是给我一封公文,那公文上的鬼印确实来自高层,我便没有多问。”说着,孟婆从怀中逃出一张纸,提给悟空,“你看,就是这个。”
悟空赶紧接过来,打开一看,上面写着:
此人之运未结,乃替他人赎过,念其德行甚佳,故留其身与地府,待先后之因果定,再送至梵尘,进其命。
看完后,悟空猛然靠近孟婆,吓得孟婆往后退了两步,“到底是何人带走了我师父?”
孟婆见悟空如此激动,显得有些胆怯,看上去更加惹人怜惜,如若换作旁人,见到此景定不会对孟婆这般美人动怒,可现在在他面前的偏偏是不懂怜香惜玉的斗战胜佛孙悟空,孟婆每日在奈何桥前碰见的人,即使生前再恶,端起孟婆汤的一刻也只会流露出对前世的留恋,从未受过如此对待,一时有些手足无措,唯唯诺诺地说:“我真的不知道,那人一句话未说,给了这封公文便带唐僧离开了。”
“那你怎么知道带走的那人是我师父唐僧?”悟空继续追问着。
孟婆害怕看见悟空此时凶恶的嘴脸,不禁用衣袖遮住自己的视线,小声说道:“所有喝过我茶汤的人,前生的记忆便会留在驱忘台,我没事的时候便会看这些人的故事,也正是因为我看过唐僧师父的记忆,所以才会与他产生共情,他对你的感情真的很让人感动。”
悟空突然拉住孟婆的胳膊,“带我去看我师父的记忆,你若骗我,我定不饶你。”
“好。”孟婆试图挣开悟空的手,虽然悟空现在有伤在身,但孟婆一个弱女子也是无法挣脱的,只能带着悟空往驱忘台走去。
随着孟婆走了许久,本就虚弱的悟空有些不耐烦了,催促道:“还没到吗?你是不是骗我?”
孟婆走在前面,也不敢回头看悟空,“就快到了,你要是累了我们可以歇息一下再走。”
“快点走,如果你有一句话是骗俺老孙,定打得你灰飞烟灭。”
又走了一小会,悟空终于看见了一条河,河上有一座桥,桥头有一盏灯,灯下有一清碑,碑前有一茶摊,孟婆指着那个方向对悟空说:“到了,那就是我的茶摊,茶摊后面便是驱忘台。”
来到了茶摊前,孟婆从后面搬过来一个长凳,示意悟空坐下,“你身上有伤,走了那么远,赶紧坐下休息一下吧。”悟空扶着桌子慢慢坐下,四下端望,只有桥头一盏灯,整个氛围显得十分凄凉,从桥的这头看去,另一边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见,桥下也是黑的,看不见河水,只能听见水声,令人心中伤感倍增。
“这桥是去什么地方的?”悟空转头问孟婆,不知是受环境影响,还是情绪平稳了,语气温和了很多。
孟婆指着那座桥说:“人间啊,你不知道吗?所有人都是从这去投胎转世的。”
悟空眉头一皱,问:“你真的是孟婆?”
“是啊,你怎么还不相信我,这桥叫奈何桥,桥下是忘川。”然后指着茶摊说:“这是我的茶摊,那里烧的茶汤便是人们所说的孟婆汤,帮人忘记前世的爱恨情仇。”
悟空环顾了一下四周,一个人也没有,不解地问:“既然这里是奈何桥,怎么没见要去投胎的鬼魂?”
“今日本就是人间的鬼节,地府会打开鬼门关,放鬼魂去人间看一眼自己的前世亲人,除了那些无亲无故的孤魂,不安排投胎转世,加上今日不知何人来扰乱地府,阎罗殿那边下来通知严查转世鬼魂的身份,所以安排在今日转世的就更少了。”孟婆回答悟空的时候,脸上一直带着微笑,给人一种天然的亲和力。
悟空听完点点头,“原来如此。”
“是呀,就因为这些,我难得清闲下来,才会出去逛一逛,这不就碰见了你,不过,你的伤怎么样了?”
孟婆突然的关心,弄得悟空有点不好意思,连忙躲开眼神,“没什么大碍,”太久没人这样关心悟空了,他的心里说不上来的滋味,不知道是温暖还是尴尬,弄得悟空不知所措,连忙岔开话题,“对了,我怎么才能看到我师父的记忆?”
“呐,”孟婆指着身后的青碑,“这就是驱忘台,你师父的记忆就在这里。”
悟空起身来到青碑下,伸手去摸的刹那,各种悲伤、愤怒、哀怨等等的记忆涌入悟空的脑海,吓得赶紧收回自己的手,然后转头问孟婆,“这么多人的记忆,我怎么才能找到哪个是我师父的?”
孟婆看见悟空的样子,觉得很好笑,慢慢走到悟空面前,一只手放在青碑上,一只手伸给悟空,“你抓住我的手,我帮你找。”
“不用不用,你告诉我怎么做,我自己找就行。”悟空虽不近女色,心思完全不会往女人那方面想,但是面对女子天然的害羞还是有的。
孟婆还是一如既往的微笑着对悟空说:“只有我能驱动它,不然谁也看不了别人的故事,来吧。”说完,冲悟空招了招手。
对于悟空而言,拉女人的手是件很为难的事情,但是为了看见师父的记忆,只能缓缓的将手递给了孟婆,刚碰到孟婆的手,便有一个画面出现在悟空的眼帘……
三藏站在奈何桥头,手中端着一碗孟婆汤,心中在想:“悟空,为师此次下凡历难,最不愿忘记的便是你,希望来生为师再次遇见你时,你定要与为师相认,跟我讲我们一起经历的风风雨雨。”在三藏喝下孟婆汤时,一滴泪水从眼角滑落到了碗里,被三藏一同喝了下去……
看到这里,悟空突然松开了手,大呼:“师父!”这一声师父,响彻幽冥,不停的回荡,奈何桥下的忘川流的都比往日湍急了很多,悟空与孟婆立在青碑前,在奈何桥头油灯的照耀下,无比悲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