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日,颜落一直呆在家里不出门,连消息也一律不接,一副与世隔绝的架势。
宁展寻曾去拜访过几次,每次见到颜落,她都是一副丢了魂的样子,两个人也说不上几句话。
最近一次去颜家,就是去通知颜落,关于何月葬礼的事情……
……
金城郊区的天气很好。
缕缕云朵在空中慢悠悠地飘过,阳光暖和亲人,蓝天又特别清澈。
与室外尚好的天气相反,金城安生殡仪馆内气压一片低沉,浓重的烟味充斥在走廊。
因为接连几场挨着举办的葬礼,所以殡仪馆内有一群忙碌的“工作人员”。
……
黑白的绫布挂在灵堂内的四面墙上,菊花花篮从灵堂内摆到了殡仪馆的走廊,除了悲咽的声音外,还有人们在低声浅谈,稀疏细碎的脚步从殡仪馆外走近何月灵堂的附近。
颜落和刘家棋两个人,一身黑装,除了提早送来的花篮,各自手里还捧着花束。
不同于白花黄菊,颜落捧着一簇淡粉色玫瑰,刘家棋捧着一簇玫粉色野百合。
这是朋友间的“浪漫”。
灵堂。
何父守在门口迎着前来吊唁的宾客,颜落远远地就瞧见了满头白发的何叔叔,他不停地对着客人鞠躬,感谢他们的到来,虽然面容上没有一滴泪水,但他眼神里,哪怕是全身上下,都写满了绝望二字。
两人走到灵堂门前。
“何叔叔。”颜落。
“何叔叔。”刘家棋。
两人一起鞠躬。
何志中看着两个女孩,一直控制着的情绪,在瞬间“决堤”,那深深凹陷的眼眶内闪烁着莹莹的泪光。
身为男人,何况又是父亲,还是要忍耐。
何志中提起衣袖沾了沾眼角的“水汽”,故作轻松地说:“诶,孩子们来了。”
听着何父苍老又无力的声音,往日里最为要强的刘家棋比颜落更先落泪。
安慰无用,但何志中与颜落刘家棋二人还是互相握手假装坚强。
三个人都没有多说什么话,因为此刻语言很是苍白。
走进灵堂,屋内的宾客排着队安静有序地献花并和何母拥抱,颜落和刘家棋跟在队伍中,一步步靠近。
供桌上放着两副牌位,大的牌位上写着何月二字,另一个小的牌位上写着何月之子。
这一大一小两幅牌位,无形中又给凄凉的气氛中,多添几分悲哀。
何月在世时,她经常拉练的那几把低音提琴也摆在了灵堂内,深木色包浆的低音提琴给灵堂内“寒冷”的气氛,添上了零星的温度。
灵堂内葬礼的队伍越来越短,宾客逐渐走出灵堂。
颜落和刘家棋两个人也终于走到了何母的面前。
眼前的何母,已经不是半月前那个能一人抗住何家的“顶梁柱”了。
她很瘦弱,身形单薄得好像轻轻推一下就能摔倒,因为脑溢血才刚康复,现在脸色也都还是蜡黄的样子。
何母逐一接受着宾客们的劝慰和拥抱。
等到颜落刘家棋两个女孩走近的时候,好像是看见什么亲人一般,把两个姑娘一起抱住,摸着她们的头,好似在摸着自己的女儿。
“何阿姨,我们来了。”刘家棋靠在和何母的肩膀上说。
何母的身体随着哭泣,一下下的抽搐。
“你们两个,以后能不能常来看看我这个老人。”何母声音特别细弱,似乎恳求着。
豆大的泪珠,一串串地掉在衣襟上,颜落和刘家棋两个人都已经泪流满面。
“一定天天去。”两个孩子答应。
那两束“与众不同”的花束,被何母摆在了何月遗照的左右两侧,有了鲜花的映衬,照片里女孩的笑容,也如花般绽放。
……
正中午,何月下葬。
何母在棺材前抱着遗照和牌位,何父和一众亲朋好友负责抬棺。
秋日如老虎,阳光强烈。
宾客们举着黑伞遮阳,将墓碑围住,颜落和刘家棋也在人群中,一起注视着何月的棺材,被埋进砌好的石棺内。
“大盒子”套着“小盒子”,一层一层被关上。
人们口中所谓的生死相隔,到头来是隔着层层的“盒子”。
不知道为什么,何月下葬的这天,没有所谓的暴雨寒冷,反倒天气异常的晴朗,炙热的阳光打在人的背上,暖洋洋。
这美好的天气,颜落却没有心情注意。
她脸上架着一副宽大的墨镜,用来遮挡住已经红肿的双眼,右手举着伞遮挡“刺目”的阳光。
礼毕。
众人转身离去。
颜落感觉到自己唇上发痒,手指伸过去擦拭,蹭上了一手的鼻血。
血液滴到黑色的大衣上,消融不见,还有的滴到了鞋背上,“红花”绽放,最后随着鞋沿滑落地面。
眼前的天地颠倒。
记不清这是最近的第几次晕倒,总之颜落在闭上眼的最后一秒,都在努力让自己站起来。
她不想给别人添麻烦,更何况她一直都在给别人添麻烦。
……
昏迷中,碎片式的画面反复掠过。
何月的葬礼,黄白的花圈,两幅灵牌,老人满头白发,黑发人送白发人的场景,细细簌簌的脚步声,落在手上殷红的鼻血……
相似的记忆闪现。
那是十二年前。
……
众人黑装,来往于灵堂,阵阵悲咽旋绕人们耳旁,黄白花篮从灵堂摆到外厅,前来吊唁的宾客离开时,垂头遗憾感叹悲伤。
昔日坚朗的颜老,头发一夜全白不掺黑发,左手边牵着个约莫七八岁的小姑娘,他的孙女——颜落
小颜落被爷爷牵着,两人一步不分。颜落一直在哭,眼下已流出两条泪痕,随着衣袖多次地擦拭,擦地脸颊微红。
灼热的泪顺着脸蛋,颗颗大滴地打在衣襟上,而后四溅。
来吊唁的人陆陆续续离开,除了颜家的佣人和公司代表,稀稀落落的还剩下几位至亲好友一起守着。
颜老爷子的学生,宁氏夫妇也在灵堂内陪着。
人们交谈的声音也逐渐清晰。
“老师,您过去坐下歇息会吧。”
老人纹丝未动,不做回复,宁景哲不好再问,退回原处继续陪着。
颜老死死地盯着面前的两口棺材,黄白的祭花铺满棺盖,透过水晶棺,里面却是空的。
祭桌上摆的着两张遗像,黑白照片里的两人眉眼亲人,一个笑得温婉一个谦和。
旁边守着的颜家仆人,也一直不停地擦着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