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顾相逢和白翎赶来时，大殿上只有一具尸体，和站在一旁漠然看着的顾天源。
周围没有打斗的痕迹，唯独尸体脖子上有一道极深的伤口。
一击毙命，干脆利落。
顾天源不过是见她不信自己的话，施了幻术让她看见几个长老对话的场景罢了。
这也是她在曙光门四处晃荡时无意间撞见的，所以她才知道原来这些所谓正人君子，不光是对魔修残忍，就连自己人他们都过河拆桥，说丢弃就丢弃了。
九长老看到这一幕的表情可谓是丰富至极，沉默良久，她忽然转过头对顾天源苦笑道：“这可真是太悲哀了。”
“是啊，白茗对这些一无所知，对于曙光门而言，他不过是一尊拿不了主意的守护神罢了。”
掌门的智力宛如几岁孩童，所以长老才会掌握那么多实权，虽说对白茗大家都敬重有加，可要真碰上什么大事儿，白茗也是听他们的。
九长老的眼神里多了一丝别的情绪，她叹了口气：“若是大战不可避免，希望你能够看在掌门和域枫抚养教导你的份上，留他们性命。”
这次顾天源没有回答，只是抽出那把黎明剑，轻声道：“上路吧，九长老。”
至此，黎明组全军覆没。
“天源，接下来你作何打算？”顾相逢看着她，也不知为何，明明他是大乘期魔修，魔尊之首，却要一个元婴期大圆满出主意。
顾天源回过神来，语气是前所未有的沉重：“哥哥，你能答应我件事么？”
“什么事？”
“无论结果如何，不要伤害白茗和白域枫。”她抬起眼眸，心里空落落的，好像那颗心脏正不上不下的悬着，只要有风吹草动就会碎落一地。
顾相逢微微愣了一下，随即笑道：“那是自然，他们对你极好，我是知道的。”
“若是他们极力对付我们呢？”白翎环着双臂，好奇的看着她。
顾天源的手不自觉握紧了几分，道：“真是如此，让白域枫以后当个废人也未尝不可。但白茗，他不能少一根毫毛。”
她身上的气息愈发冷冽，竟是堂而皇之威胁起了两大魔尊：“若是白茗出事，我会让魔修...包括你们给他陪葬。”
显然，顾天源不是在说笑。
要是换做别人，白翎可能会觉得这人在搞笑，毕竟两位魔尊随便一个就可以把她吊打到怀疑人生，这话说出来有何意义？
可他很清楚魔修顾家给这个唯一的千金留下了什么杀器，顾天源要是想兑现自己的话也不是不可能。
最最奇怪的是，他竟一点儿也不为被威胁而感到愤怒，甚至很欣赏这个少女。
“你放心，我们不会对他们下手。只是其他魔尊那里...怕是说不通。”
顾天源点了点头：“我明白，我会安排好一切的。”
次日，顾天源就启程回曙光门复命去了。
正式开战还需要些时日，她还得回一次曙光门，只是这可能是最后一次以二弟子的身份回去了。
师弟们还是那么热情，看见她出现在山下，一个个都跑上来跟她问好。
何桉也还是那样，恭恭敬敬的把二师兄送回黎明阁。
顾天源没有回卧房，白夜留在了相逢殿，自己的肩上少了个能聊聊天的家伙，她觉得很不习惯。
坐在庭院里的石桌旁，她百无聊赖的敲着桌子，好像在等待什么。
半个时辰后，门外终于响起了平稳的脚步声。
白域枫走过来坐在她对面，打断了顾天源还没说出口的话：“顾相逢没杀死，黎明组全灭是么？”
她不言。
“你让顾相逢替你回来，不就是为了除掉黎明组吗？师妹。”
顾天源听到最后两个字，挑了挑眉，笑得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师兄你知道我是女的呀。”
白域枫看着她，竟也勾起了嘴角：“我看着你长大，岂会不知？”
“师兄聪明。”
“过奖了，再聪明也没有你这顾家大小姐聪明。”
顾天源漫不经心的用食指敲打着桌面，半阖着眼眸：“所以，师兄你是来清理门户的么？”
“天源，我了解你，你并不想让这世间血流成河。”白域枫说的认真，全然没有注意到她的表情有多讽刺。“就不能放下仇恨吗？即使你真的赢了，顾家那些死去的人也不能再回来了。”
“师兄，若是我能放下仇恨，黎明组就不会全军覆没了。他们都是我亲手杀死的。”顾天源还是低头看着桌面，语气却有些冷了：“正道称王称霸了那么久，也该下来了。”
“你一定要让天下大乱吗？！”
顾天源猛的抬起眼，冷声道：“这天下本就混乱不堪，再乱一点又有何妨！”
白域枫被她那直勾勾的眼神刺得心里发麻，他努力心平气和跟她说话：“当年的始作俑者就那么些人，其他人是无辜的...”
“无辜？难道我顾家上下几百人全都该死吗？”
顾天源讥讽的看着他：“我们明明什么都没做，却还是被灭了族。现在的你又凭什么跟我说谁无辜？”
白域枫张了张嘴，却是什么也说不出口。
他心知顾天源说的有理，魔修顾家的确冤枉，可正魔不两立，他也没有办法为顾家说话。
“若你执意如此，我们只能刀剑相向。”
“我知道，所以这也是我最后一次叫你师兄了。”
说完顾天源便起身头也不回的上楼了。
看着她的背影，白域枫心里是说不出的沉重，他该怎么做？要上去打个你死我活吗？还是去告发顾天源？亦或是帮她隐瞒？
从小到大，他的确是把这个少女当做亲妹妹看待的，可如今竟要面对这样的局面。
顾天源又何尝不是呢？她关上卧房的门后，却是再也无法挪动一步，就那么靠着门坐了下来。
她明白，他们二人立场不同，偏偏又都很坚定。白域枫不会为了这十几年的感情而置曙光门于不利，他绝不会背叛曙光门；而顾天源也不会为了这个照顾了她多年的师兄放下仇恨，她不可能放弃复仇。
所以二人注定要兵戎相见。
顾天源望着客厅的墙发呆，这一坐就坐到了深夜。
接下来要如何在曙光门自处，白域枫会不会向掌门长老告密？
本来顾天源有八成的把握，即使大师兄知道了也暂时不会声张，可看今日的态度，她有些摸不准了。
但事到如今也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原本的计划。
趁着夜深，顾天源换上了一身夜行衣穿梭在曙光门各处。
这第一个目的地就是四长老的仙殿，她在远处的树丛中观察了一会儿，见外边还是戒备森严后，摘下一旁树上的几片叶子放在手心，然后往仙殿的方向轻轻一吹。
翠绿的叶片在脱离她手掌的那一刻发出了耀眼的白光，将整个仙殿都包裹其中。很快光芒褪去，里面在把守的弟子完全没有发现异样，还是照常巡逻着。
顾天源也直接从树丛中走了出来，大摇大摆的踩着院里的石桌跃上了房顶。
她从那些弟子眼前一跃而上，而他们好像根本没有看见似的，仍旧在规规矩矩的巡逻。
这便是顾家的幻术了。
扒开房顶的一块青瓦，顾天源看见下边儿的床榻上有个身影，赫然就是四长老本人，他这会儿正坐在床边，手里捧了本书。
“嘶...他怎么没睡着？”
顾天源无奈的扶额，她可不是来刺杀长老的，这没睡着要怎么下手？
仙殿有灵气和法阵护着，刚才那最基本的幻术根本无法影响到殿里，自然没办法大摇大摆动手。
而四长老的实力也妥妥在顾天源之上，不仅不能来硬的，还得万分小心，否则一下就被发现了。
也真亏得顾天源习了幻术精髓，能把顾家的实力使出来，不然她都没机会混到这里。
幻术最大的特点就是悄无声息，不易察觉，所以要在比自己更强大的人面前搞小动作，顾天源只能使用幻术。
这会应该怎么办呢？
顾天源左顾右盼的寻找其他方法，忽然，她瞟到了殿后的一口井。
“也行吧。”
她腾空一跃，悠然落到了井旁边的树枝上，树枝跟着微微颤动了几下，连树叶都没有被晃掉，就像刚才只是有阵微风拂过一般。
再一跃，顾天源轻巧的落在水井旁边。
她从怀里掏出一个白色的小瓷瓶，树叶的阴影映在她脸上，衬得那暗红的眸子阴森极了。
瓷瓶里倒出的是一些金色粉末，它们掉进水里立刻就寻不到踪影了。
顾天源大方的把一整瓶都倒了进去，然后将瓷瓶收好，转身去往下一名长老的仙殿。
这一夜她就在各个仙殿撒了一些不知有何用处的粉末，长老歇息了，她就把粉末倒在人家的茶水里，没歇息的就倒在水井里。
想起回来时，白翎还问过那些粉末是什么。
顾天源只笑了笑，道：“反正不是什么好东西。”
白翎挑了挑眉，不可置否：“你身上稀奇古怪的玩意儿好像还挺多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