禹绯辞一脸没见过世面的伫足观望,想看看这人人骇之的究竟是什么东西。
所有人都在惊慌失措地逃命,他们跌跌撞撞地经过禹绯辞,甚至撞到他也来不及回头。可那黑雾下的魔爪并没有给他们留下余地,几道像尖利爪牙一样的黑气即刻便追上了逃窜的百姓,无情地把血肉之躯洞穿。
一名男子倒在禹绯辞脚边,脸贴在他的鞋面上,惊恐地瞪着双眼,口中鲜血汹涌而出。那人伏着身,背上一个拳头大的血窟窿触目惊心。
什么!
竟然来真的!
禹绯辞受到了不小的惊吓,立刻加入到了逃跑的队伍里,他迈着大步跑着,完全没有翩然公子的样子。
可是耳边忽然传入一阵孩童的啼哭,喧杂的周遭充斥着人们的呼喊声和此起彼伏的撕心裂肺的惨叫声。禹绯辞回头,刚好看见身后有个六七岁大的男孩,他站在一个女人的尸体前哭着,“娘亲…呜呜呜…娘亲…”
眼看一道黑雾利刃逼近那孩子的头颅,十米,五米,一米——
禹绯辞眉一拧,咬了咬牙回身奔向那孩子,一把把他抱起来。于此同时,清晰地看着那黑色的利刃穿过了自己的身体。
他身子一僵,继而站定,恍惚了片刻。他不确定具体是哪里被伤到了,因为,没有感觉。似乎这些看似惊悚的黑色利刃,伤不了他。而下一秒,好像世界安静了,那阵方才刮得肆虐的飓风,竟然安静了下来,黑雾消散,地面上出现了一个丑陋无比的怪物。
禹绯辞凤眸浅眯。
所谓鹤阳城三煞,就是眼前这个连体骡子?
一个骡马身上生出三颗人头,人脸上血肉半包着铜铁,没有鼻子没有嘴,只有一颗圆滚滚的赤红眼珠。此时三个头分别向三个方向使劲,它们原地紊乱起来,发出一片哀嚎。
方才逃窜的人们也都停下脚步,先是远远不敢靠近,而后一点点地把鹤阳城三煞围了起来。
禹绯辞听见周围有几个懂点法术的修士议论,“发生了什么,这鹤阳城三煞可是魔界二阶以上的魔使,修为颇高,怎么忽然现出了原型。”
“看这样子,已经命不久矣了。”
“真是恶有恶报,妖邪自有天收啊!”
…
鹤阳城三煞扭作一团,一点点地瘫软下去,最终化作一摊脓水,散发出逼人地恶臭。
就…就这么死啦?
禹绯辞手牵着方才救下的孩子,讶然地看着眼前这一幕,只是他不曾想到,鹤阳城三煞的死因竟是因为他。
在魔界,一向尊卑分明,魔使如若对尊主动手,便会立刻遭到反噬溃烂而亡。
也是这时候禹绯辞才发觉这个小孩不太寻常,他的言谈举止和他周身散发的冷冽气势都不像是一个孩童,被他握在掌心的手更是冰凉至极,没有一丝温度。他甚是怕鬼,如今端详起男孩,怎么看怎么像鬼,他猛然丢开男孩的手,如甩掉一个蛇般,惊吓之余后退了好几步。
见禹绯辞这个样子,男孩的眸光柔和了下来,甚至带着丝沮丧和落寞,他耷拉着头叹气,“诶,你是唯一一个和我触碰过却没有失去心智的人,可是你却怕我......”
“你...你叫什么名字啊?禹绯辞问,然后硬着头皮靠前了一步。
“我没有名字,每一任收养我的父母都给我起了不同的名字,可他们都活不过半载,”他说着面无表情的耸了耸肩膀,满脸的无所谓,“我为什么要记得一个短命鬼给我起的名字。”
“你...”禹绯辞震惊地望着眼前这个侃侃而谈的男孩,恐惧感慢慢消失,竟跟他理论起来,“你方才还在你娘尸体那里嚎哭,如今却说这样的话?”
男孩一副不以为意的样子,一摆手,悠然道,“哭是难过娘死了就没有人能陪着我了,我也需要有人陪着啊,可是现在遇见你了,你不会抛下我的对吧。”
闻言禹绯辞微微怔了怔,男孩的话他竟可以如此感同身受,是啊,即便是古怪不祥之人,也是需要陪伴的,就像遇到阑珊前的他,是多想有一个可以不嫌弃他的朋友。
禹绯辞点点头,算是默许自己不会抛弃他,继而又道,“可是总归要有个名字方便称谓罢。”
男孩笑逐颜开,“爹爹你来起吧,都听你的。”
“我不会起名字,我的名字还是姐姐起的,阑珊叫我阿晏,那你...”禹绯辞绞尽脑汁,许久,眼前一亮,“那你就叫小小晏吧!”
得了新名字的小小晏暗中翻了个白眼,他一脸期待以为他想出了什么有水准的名字,没想到竟是这般无聊至极没有营养。本想着拒绝,可是又怕惹恼了他不肯收留自己,还是硬着头皮苦笑着接受了小小晏这个新名字。
“所以小小晏,咳咳..”禹绯辞对这个新称呼适应得倒是很快,清了清嗓子问道,“你究竟是人是鬼啊。”
小小晏听了表情淡然,从容回答,“我是人啊,可是我身上带着一个邪灵,一切才开始变得不寻常起来。”他抬手把领子松了松,露出一枚玄铁挂坠来,“就在这个坠子里,这个邪灵要靠着侵蚀我周围人的心智才能得以存活。据我前前前...养父母说,他们从我父母手里接过我的时候,我脖子上就有这个,像是亲生爹娘留给我的遗物。”
“这是?”禹绯辞看着那铁坠忽然有种莫名的熟悉,不知是不是错觉还隐隐泛着红光,他目光凝了凝,就要抬手去碰。
小小晏赶忙后退了步避开,“别动!它会伤到你!这个坠子不吉利!”
禹绯辞不解,“不吉利?那还不快点摘掉它,还戴着干嘛?”
“早就尝试过了,找遍了这九相国的高人,根本就没有人可以...”小小晏话还没说完,禹绯辞稍稍用力,一把便从他颈间扯下了那个挂坠,拿在手里仔细看起来,边看边嘟囔道,“这不就拿下来了?不就是一块生了锈的烂铁嘛,哪里来的邪灵...”
见此,小小晏惊恐地瞪大了双眼,眸子里写满了不可思议,竟然...取下了!
而且,禹绯辞还依旧谈笑风生的站在那里,那个平日里嗜血凶残的邪灵竟然如此安分,竟没发出一点动静。
禹绯辞看过一番,想着既然是不祥之物那还不如趁早丢弃,刚要抬手,胸腔里突然传来一阵钝重的疼痛。
他感受到体内深处有一股力量猝不及防地上涌,似是压抑了好久扶摇直上,充斥着他的四肢,他不受控制地一挥手,红光大震,一旁的几棵参天树木竟从中间崩裂随即燃起熊熊火焰来。禹绯辞上身猛然地剧烈起伏了下,一股腥甜涌上喉咙,紧接着一口血猝不及防地喷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