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馆的方先生是个一心沉醉于研究医学、治病救人的老郎中。对这个城主府塞进来的关系户开始是轻视的,并没有让这个小姑娘拜师,毕竟他的辈分都可当她师祖了,也没有再收弟子的心思,他的几个弟子也是自视甚高的,又都是幽州其他医馆的顶梁柱,谁又哪来的心思带孩子?医馆的弟子都是从很小时就开始研习医术,谁有心思教这个没有半点基础、连说话、识字都有些绊绊磕磕的关系户呢?但又不能拂了韩家的面子,只能让她在医馆里打杂,干些磨药、煎药的活,又给了本入门的医书让她自己琢磨。可哪知这个小姑娘是个有主意的,不但打杂的活干的认真、耐心任劳任怨,又是个好学的:会不时地向医馆中的人请教医术。如此一来,方老先生觉得再不教人点实在东西,别说是拂了韩家的面子,他心里也过意不去。便真下了番功夫,教姚羽各类草药的差异,望闻问切的本事,而姚羽呢?竟是个格外聪明机灵的主儿,又加上这三年来早起晚睡格外尽心地学习,尽然将他的本事学了大半。方先生出身自穷苦家,儿女又对学医没兴趣,其他弟子有各有自己的事忙,没有能继承他衣钵的。也慢慢了解了这女娃的出身,更希望她能成才;又听说她家中原来世代都是学占卜的,医者怎可信这些神鬼之事呢?于是一面反复向姚羽念叨自己这些年来哪家的病人听信占卜延误了治疗,哪家的人偏信傍门佐道,乱服用外物生生又折腾病了,一面又是倾囊而授对这个小徒弟给予了很大的期望。
姚羽呢?这三年来她一面是尽心尽力的学习医术,可另一方面总想着离开幽州城,毕竟她的目标可不是在这座城里终老,但是师父对她这样好,总不能就这样走人吧,他老人家年事已高,要知道自己教出了一个白眼狼还不得气病了?她可不想自己会将来被人戳着脊梁骨骂。虽然,虽然自己一旦离开这儿,就和这座城再也没有关系了,骂不骂的又有什么关系呢?她已经很久没有再占卜了,一来是向师父表明自己已经改邪归正,另一方面也是知道了原来这齐国对占卜一事官府的确是禁止的,幽州地方偏僻,对占卜的态度倒还暧昧些,可是给城郊的大财主家的女儿看姻缘,说几句吉利话,倒还是可以的,拿到明面上官府当然不答应了。难怪当初会被韩疆宁看破……这三年来她也没少往韩府跑,一则要表现出她“知恩图报”往韩家众人那里献献殷勤;再则也是打听些虚实,话中明里暗里地让韩家夫妇劝退自己师父想要她继承医馆的心思,哪想到方先生在韩氏夫妇面前总是夸她的聪明好学,还连连感谢韩业给了自己一个好徒弟。韩业和叶氏早就被这话洗脑了,对姚羽是另眼相看,一开始只觉得她说的那些这些话只是一个小姑娘在诉苦,姚羽在这夫妻两眼里是一个憨傻的形象,觉得是这小姑娘不敢在自己师父面前诉苦,只能在他们面前说一些隐晦的抱怨话。时间一长,姚羽也看明白了自己再说下去也是没用的。只是时光荏苒,一来二去她在韩家夫妻两心中的印象是越来越好了,她也几乎成了韩家“御用”的女医。
这一日,叶氏夫人偶感风寒,姚羽到韩府问诊。只是,她没想到这次夫人的病确是来势凶险的,她在韩府待到深夜。韩家也不能让她晚上在赶回医馆,早就叫人收拾好了房间没她住下。夜已经深了,她打开屋门,清冷的月光透过门缝,投射到屋里,屋里陈设简单,一张床榻,一张桌子,几个板凳,但看起来很是整齐,不得不说这客房还是收拾的不错。不知怎得,姚羽突然想起了她的家,想起了她们村落周围的茂密的树林,想起了村落中一座座的茅草屋,还有村中的祭坛……离开家乡已经近四年了,她到现在只是到了齐国北疆的幽州城,又怎么到帝都,怎么带村落里的人离开那个地方?当年沐姨就曾劝她不要轻易离开,以免被钳制。正想着,忽然她听到了声音。但是韩府内的安全她还是信的过的,这一天折腾下来也是太累了,一会儿,她便睡了。
第二日,姚羽起的早,便想着在这府中转一下,不想却看见了一个人在庭院中舞剑,拿剑在他手中挥舞地极漂亮,宛若游龙在空中穿梭,看着又都不是花架子,挥舞的凶猛有力又有章法。她许久也不曾碰兵器了,虽然在家中时,母亲和沐姨都不要求她学,但她也懂点皮毛。如今再看到这么漂亮的舞剑不禁叫好起来了。哪知惊动了那个舞剑的少年。
“谁?韩疆宁被突如其来的喝彩声吓了一跳。姚羽这才看清那人的相貌,原来这正是三年前将她带到韩府的少年郎,只是脸上少了几分稚气,脸色也因为舞剑热的发红,别说,他这一身黑色武士装扮可比三年前那一身素色的书生装扮顺眼多了,之前那一身怎么看怎么不伦不类的。
“在下姚羽,韩公子,多日不见,久违了。韩疆宁愣了一下,原来是这个姑娘,不过眼前的她穿了一件藕粉色的宫装,颇有些名门闺秀的气质,实在是难与那个穿着灰色道袍装神弄鬼的村姑联系起来。又想起这几年里,父母没少在他耳边嘀咕这个姑娘学医如何了的,方先生如何看重。他课业繁忙,又认为一个说话都有点颠三倒四的土妞能怎样了的,这三年来姚羽虽然来韩府的次数不少,但自己都没见过,如今一看,果然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
“原来是姚姑娘啊,家母的病还劳烦你费心了。“
“自然,这是我的职责。韩家又对我恩重如山,如今我自然会尽心照顾夫人,韩公子请放心,这次夫人也是偶感小疾,按时服药,多加休息,不久便可痊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