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装整洁，衬衫板生，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皮肤白皙没有一点的色差，连指甲都是精修的。
苏年不是没有见过市面，他知道这位才是大人物。
“您是？”他看着那人问道。
那人一伸手：“我是刘拓，恒都百货的，管着点事儿。”
苏年伸手和刘拓握了一下，心道果然。不过他倒是没想到，恒都百货居然来了个管理层来找自己，本来他以为今天上午那个探子就顶天了。
“你不吃惊？”刘拓看着苏年懒洋洋的样子，好奇问道。
“整个承溪路，开箱我是第一家，生意风传最好的也是我，但凡要打听地摊行的事儿，不来找我才怪！早上那位是您的人？”
刘拓也没有隐瞒，点头说道：“是我的员工，出来帮我看看情况。以前我们啊，还真是小看了地摊经济，没想到我们也有被小地摊挤兑的那一天。”
苏年笑了：“您这话说的就不对了，我只看见他们在互相挤兑，怎么就成了挤兑你们了？”
刘拓愣了一下，点头：“这倒是没错，不过都没什么区别。我看你这儿也没有降价，生意比其他人好吗？”
苏年伸手拿过了一包傻瓜纸巾：“您回去试试就知道了，诶别在这儿试！”
“怎么？你这纸巾会爆炸啊？”刘拓笑了。
苏年拍了拍他手上的纸巾：“您是体面人，给您留个面子，回办公室再试也不迟，您可以先去看看其他摊位再说。”
刘拓点点头，也没有多问，对于他来说，很多事情一眼就能洞穿。大家都是做生意的，无论商场还是地摊，都是一个领域的东西，刘拓自然是看得清楚。
站起身来对苏年点点头，刘拓离开了摊位。
肚子就纳闷了：“今天找爹的怎么还一个个没完了？”
苏年笑道：“去干你的活儿，争取今天早点卖完，我们回去准备之后的事情。”
既然恒都百货的高层都已经亲自出来摸底了，苏年觉得自己期待已久的那场暴风雨已经酝酿到了极点，过不了多久就会席卷而来。
他要早做准备，才不至于在风暴里面深陷旋涡。
刘拓在承溪路逛了个满头大汗，回到办公室之后，马上就将市场调查和财会那边的骨干叫了过来，把人全都撒了出去。
“明天晚上之前，我要看到整个承溪路地摊的价格变动和销售情况！”
晚上，王总和李总来到了恒都百货，笑着问道：“刘总，今天刮的是什么风啊？怎么想起来找我们两个老家伙来吃饭了？”
刘拓年富力强正当壮年，王总和李总跟他一比，还真是老家伙。
虽然恒都百货、澜海商场和百万佳都是承溪路的大型百货商场，互相之间都有所竞争，但是更多的其实也是合作。
就连苏年都能想得到在景湖栏成立联盟，通过各个摊位上的差价来引导顾客对商品的需求。
这些大商场能没有这样的招数吗？
平常那些看起来像是价格战一样的促销活动，其实都是三个人在背后悄悄鼓捣出来的，你这边这些便宜，我那边那些便宜，看起来针锋相对，其实是互惠互利的场面。
这样他们就可以固定地各自销售一部分的商品，并且同时提高三个百货商店的名气。
毕竟平时要是平价还好说，可是三个商场出现了差价，想要买到全面的商品，还能省下更多的钱，就得跑遍三个商场寻找最便宜的那些。
这样人流量就在三个大商场当中活了起来，而不是之前认准了熟店的死水一潭，三个商店都能够获得足够的利益。
所以三个人私下里关系还算不错，至少表面上还不错。
真要遇上不可调和的竞争，那该拼命还是得拼命，上面雇了他们做经理，为的不就是这个？
刘拓坐下来，却没有王总和李总那样轻松，而是皱着眉头，跟服务员说了上菜，然后把门一关，脸都是黑的。
王总和李总对视了一眼，都是察觉到事情不对，便问道：“刘总，今天你找我们来，看来不只是为了吃饭啊！”
刘拓苦笑了一下：“现在正是旺季，要没什么重要的事儿，我怎么能让您两位抽时间过来？实在是现在的问题有点严重了。”
“哦？”王总端起红酒杯来晃了一下，漫不经心地问道：“什么问题这么严重？”
刘拓将承溪路地摊的事情简单地说了一下，王总和李总听得莫名其妙，等到刘拓说完，也没反应过来。
“不是，刘总！就这点小事儿？”王总脸色古怪：“我不是说这点小事儿你找我们来我们不乐意，大家都是朋友，有空吃个饭太正常了。不过外面的那些个……地摊？能出什么大篓子？”
李总也是点头称是。
刘拓问道：“你们两位还没见过这个月的报表吧？”
两个人齐齐摇头：“没看呢，这不是没到月底呢吗？还没送到我们手里。”
刘拓心道果然，从包里抽出了一台iPad，打开了表格文件送到老两位的手里：“这也算是商业机密的，我今天大方拿出来，您两位看过了再说。”
王总和李总拿过了iPad，表面上并不在意，不过刘拓既然坚持，他们也没有驳他的面子，翻看起了恒都百货这个月的销量表，越看越吃惊。
一直到服务员上完了菜，两个人都是沉默不语。
过了好半晌，王总和李总才抬起头来：“这是恒都百货这个月的销量表？你没骗我们？”
刘拓摊开了手。
李总了然：“看来刘总还是年富力强啊！我们这两个老家伙，手下不把报表送过来，我们动辄也不会去问。刘总的意思是，你已经摸过底了？”
刘拓点头：“昨天给你们打电话，其实就是想问这事儿，不过当时情况不明，我们都没有明说。但是今天我亲自去街上转了一圈，发现事情已经严重到了这种程度，咱们三个作为同一个阵营，已经没有互相试探的必要了吧？”
他这才将承溪路地摊上从开箱开始，到地摊云集，然后价格战打响这些事情跟王总和刘总一说，两个老头也都是额头冒汗。
这要是再反应慢一点，让承溪路成了地摊的天下，他们的日杂区从今往后销量都得被咬掉一大块！
这下吃饭的心情都没有，王总和刘总沉着一张脸。
既然恒都百货的销量已经到这种地步了，那么他们没看见的自己销售量会是个什么情况？
想到这里，不由得他们不担心起来。
刘拓说道：“按照调查，承溪路的地摊行业开始火热起来，也不过是这个夏天的事情，价格战开始，也还没有几天。两位，想要采取行动，我们必须要趁现在！”
“如果让地摊上打价格战打上一周两周，整个承溪路的地摊行都会变成澜城贱货市场的标杆！到时候澜城的人都会知道，想要买便宜的日用，就去承溪路的地摊，没人会想到我们这几个商场。”
“只要这个形象在人们心里一戳下来，那就是死硬的招牌。就算我们也同样降价促销，他们也不会相信我们能比外面的地摊便宜。”
“我们是可以真的比外面的地摊还要便宜，但是我们是商场，是要负责的！总不能全年促销吧？但是地摊就可以！这才是地摊经济最可怕的地方，永远都是最接地气，最容易获得认同的经济形势。”
“所以，我们只能在承溪路地摊将这个形象确立起来之前，彻底打破那些地摊的经营现状。”
王总和李总听着刘拓的话，忍不住问道：“怎么打破？”
刘拓说道：“加入进去！和他们一起价格战，而且要大力宣传！地摊都是小本生意，在绝对的资本面前不堪一击。他们要打价格战？好啊！我们跟他们一起打！”
“他们赚的少，我们就不要赚钱了！反正我们有的是底气！这样打上十天半个月的，我就不信这些地摊不歇菜！”
王总和李总闻言，沉思良久，却摇头说道：“这件事情我们得向上面汇报再说，而且没有足够的证据和信息，上面肯定不会同意我们拿出这么多的钱来操作这么大的事情。”
“当然。”刘拓说道：“我叫您两位来，也不是来骗人的。明天晚上的时候，我的人就会把承溪路地摊的信息粗略统计出来，到时候我会上报给大老板，我相信大老板一定会同意我的决定。”
“现在的问题是，承溪路三家百货商场，恒都百货孤掌难鸣，一旦让地摊得势，我们都要受到影响。这可是关系到老两位名声和地位的事，还希望两位能尽力跟你们上面说清楚。”
王总和李总当时点头，心不在焉地离开了餐厅。
空头支票谁不会开？你说大老板会同意，那就会同意了？两个人知道这话只能信一半。
不过刘拓说的也是对的，如果真让承溪路的地摊成了标杆，那他们这些年操控市场所做的努力，全都会一朝回到解放前了。
这件事情，必须要重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