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算告诉我？”
孟无颜放慢了步伐，电梯里的光线将瞳孔映成了清透的琥珀色。她踢了踢脚下的地板，勾起笑，“你的事，好像也不会全部告诉我。”
一个小时前，飞机停在晴川道。她拒绝了江野去吃饭的提议，闫奚泽也跟着她一道返回了青森路住宅。
闫奚泽轻抚手提箱的把手，“你这是在埋怨我不告诉你，还是在为自己找借口。”
孟无颜淡淡地抬眸，“我此时心情欠佳，不想说话。”
“因为他？”
她愣了一下，挑眼看着闫奚泽，这副容貌难以让她一时间剥离开来。
她嘴角晕起笑，“请闫大状别提他。”
“还有…我没有埋怨你不告诉我那日云姝儿的事，我对你的风流事丝毫不感兴趣。”
电梯停在一楼。
云姝儿手里提着个礼盒，她取下口罩，笑起来时青春洋溢，甜美迷人。
“奚泽哥！”
两人面面相觑，都没想到云姝儿会在这里出现。她走了进来，熟络地按了十八楼。
闫奚泽冷声道：“有事？”
云姝儿毫不遮掩地点头。
“孟姐姐。”
…
孟无颜瞟了她一眼，这张温柔噙着笑的脸竟是让她冷淡不起来，她微微颔首。
这云姝儿此前在茨城遗迹，此时又紧跟他们身后来了这里，看来确实有话对闫奚泽说。想起那天听到的，孟无颜愈加没有心思留在这里。
电梯停到十八层。
孟无颜极速从闫奚泽手里接过行李箱，华丽丽地走了出去，进了1802。
城市笼罩在暮色中，初秋的微凉在晴川道的白天表现的差强人意。而到夜色落下帷幕时，夹着些许海风的味道自露台涌入。
躺在床上的孟无颜惊醒，发现不在梦魇中时，深吸了一口气。
此时已经晚上九点。
她的肚子发出咕咕的声音。
此时崔茵站在门外，等待孟无颜开门。
孟无颜穿着慵懒的长裙，长发凌乱散漫的垂在脸侧，一副劫后余生的闲散模样。诧异地看着崔茵，“你来了？”
“电话不接，我只好亲自过来一趟。”
“手机在充电。”
“茵茵姐真是料事如神，知晓我饿了。”
她接过崔茵手中的餐盒，拆开餐盒。如她所料，崔茵带的是特质沙拉。她此时肚饿，也管不了许多，在餐桌旁坐了下来。
崔茵凤眼上挑，露出精干的目光。
“怎么才去了茨城一趟，就变成这副生无可恋的模样。”
孟无颜笑道：“坐飞机难受。”
“刚才一个人在家里睡觉？”崔茵扫视了一圈，确实没有男性物品。
“嗯。”
“才恋爱的人通常都会如胶似漆，哪怕是分开一分钟也觉得难以接受。何况闫律就住在你隔壁。”
这话，孟无颜心知肚明。崔茵开始怀疑她和闫奚泽的关系。
“司妤，你老实告诉我。”崔茵手臂支在桌上。
“当时为了解决照片的问题，闫奚泽就帮我撒了个谎。”
崔茵在桌旁坐下来，“既然是假拍拖，那么这次一起去茨城，又是什么情况？”
她喝了口果汁。
还没想到怎么回答。
“那我换个说法。”崔茵锐利的眼神扫过，“你和阿伦，又是怎么回事。”
孟无颜蘸了一口金枪鱼酱，喃喃道：“那是个误会。我和闫奚泽去吃夜宵，途中碰巧遇到阿伦。”
碰巧？
崔茵不信地摇摇头。
符亚伦为人内向恬淡，和圈里得人从来没有什么交集。就算是碰巧遇到，他也不会邀着一起去吃饭。
“如果你对符亚伦没有意思，最好离他远些，撇清关系。”
“当然没有！我当阿伦是朋友。”孟无颜回答的斩钉截铁。“至于撇清关系…为什么？”
崔茵神色凝重：“厉家可不是什么善茬。”
听她提起厉家，孟无颜问：“阿伦他和厉霆声之间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为什么会是他的私生子？”
“符亚伦是他儿子这件事不算是秘密，只是没人愿意提起这件事。”
崔茵从酒柜里翻出半瓶红酒，那是上次聚餐剩下的。绛红色的液体在瓶中晃动，在夜晚里有种使人安定的力量。
“这事儿，说来话长。”
崔茵倒了两杯，其中一杯递了过去，娓娓道来：“闫律的母亲叶轻歌，你见过。她在年轻的时候是晴川道公认的才女，除了屡次获得文学奖项以外，更是长相出众，气质俱佳。在那个年代里，可是比电影明星更加出名。”
“追求她的人从上环排到港口区。”
崔茵笑笑，“有点夸张。不过重点是在众多追求者中，有两名尤为突出。一名是青年才俊，厉霆声。那时候厉霆声从警署离职，创立的公司蒸蒸日上，已经赚得盆满金箔。而一名就是时任督察，闫元生。闫家是晴川道的大家族之一，虽然人丁单薄，家世也大不如前。但当时闫元生凭借自己的能力混得风生水起，黑白两道都得看他的面子。”
“结局你也知道，叶轻歌选了闫元生。”
孟无颜抿了口酒，“所以厉霆声一生未娶是因为叶伯母。”
“嗯。”
厉霆声竟然那么痴情，着实让她难以想象。“那阿伦他母亲又是怎么回事？”
崔茵神色有些怅然，“阿伦母亲符羽婕是个死心塌地的女人。一旦爱上，便成了傻子。如果爱上对她好的人也罢了，可她偏偏爱上受情伤的厉霆声，于是放下自己大好的歌手生涯去给厉霆声当情人。起初晴川道一片哗然，到后面符羽婕仍旧不肯回心转意重拾歌手生涯，大伙也就算了。”
“原来阿伦的音乐天赋是遗传自他的母亲。”
崔茵点头，“可以这么说。”
“那他们后来…”
“好景不长。她在厉霆声身边最多待了大半年的时间，然后悄无声息地离开了他。至此以后，再也没听过她的消息。”
崔茵点燃一支女士烟，微甜的淡淡的巧克力味飘散在空气中。
“就连我都是前段时间才知道符亚伦是她的儿子。按照符亚伦登记的出生年月看，她应该是一怀孕就离开了厉霆声，至于为什么，这其中缘由我也不清楚。”
看崔茵这黯淡的模样，想必曾经和符羽婕不只是认识，而是有些交情。
“所以，厉霆声一旦寻回了这个唯一的儿子，就不可能放他离开。”难怪崔茵要她远离厉家，看来这厉霆声和云霆集团一样，难对付。
崔茵点头，将烟灰抖落在纸上。
孟无颜叹了口气：“有这样复杂的身世，难怪阿伦总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总之，厉家太复杂，远离为好。”
对于孟无颜来说，符亚伦跟厉霆声的关系没有丝毫影响。她喜欢听他的歌，喜欢和他做朋友。
崔茵挑了一眼，从包里拿出照片递过去，“反倒是闫家，对你有利的多。”
照片里，闫奚泽正蹲下身给她系鞋带。
“这些人未免也太过无聊，总是偷拍。”
她的两颊染着淡淡的红晕，垂眼看着，长长的睫毛轻轻抖动。
崔茵的手指敲了敲放在桌面的照片，“有人寄了这照片到杂志社，主编跟我熟才帮我压了下来。可这不是唯一的一份，爆料者见杂志没有采用，必定会投到其他报社，这照片迟早会见报。”
“现如今你和符亚伦的绯闻炒得沸沸扬扬，满城皆知。若是和闫律的这照片一见报，这叫什么，脚踏两只船？还是炒作上位？无论什么，你将会被网友骂的体无完肤，毫无翻身可言。”
“我不在乎。”
她孟无颜小时候被骂的还不够多么。
“司妤。”崔茵耐着性子劝说，“男人在公共场合给女人系鞋带，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她不是没有一瞬间心动过，可她和闫奚泽是不可能的。
他就是辛扶苏，辛扶苏就是他。
孟无颜不愿去想，手中的叉子攥的紧紧的，已经食欲全无。
“我和他不可能。”
“我之前跟你说过，这个社会对女人尤其苛刻。脚踏两船的新闻爆出来，对你是致命的打击。”崔茵循循善诱。“只要你愿意，这事就可以完美的化解。”
完美的化解？
如果有办法解决，不影响她的钱途，那么她完成任务后留在阳间的生活也许会轻松许多。
“什么方法？”
崔茵的眼中重新燃起光泽，深色的口红在尤为引人注目，她笑着，“只要闫律公开承认你们拍拖的事实，并且确认当晚你们三人一起吃饭，是朋友关系。而他只不过因为有事中途离场。那么，这谣言不攻自破。”
…
和闫奚泽一起。
这岂不是为难她？
孟无颜犹疑不决。可她也知道，经过这些日子的相处，就算她再不愿承认，也不得不面对这样的事实：她的确对他心动过。
也许是因为她从未放下过辛扶苏。
可不管什么原因，她都不会允许自己再次爱上他。
“司妤。”
崔茵柔声道：“你是我复出后带的第一个艺人，我希望你能大红大紫。可这一关不过，你的路会很难。”
崔茵顿了顿，将烟头灭掉。
“为了钱，欺骗自己一点又何妨？更何况闫律条件这么好，许多女人都虎视眈眈。包括云姝儿。”
云姝儿…
他们俩还真是有猫腻，连崔茵都一清二楚。晚间的风带着些凉意，孟无颜来到露台旁，关上推拉门。
“我再想想。”
她得想一个两全其美的法子。
她的双手抱在胸前，身上宽松的家居服自然垂落，盯着脚下的软拖鞋在思考什么，整个人看起来自然又随意。即便不施脂粉，也自有一番风情。这样难得的好苗子，崔茵不愿放弃。
崔茵揽了揽风衣，背上包慢慢走过去，手落在她的肩上，叮嘱道：“慢慢想，想清楚。”
“茵茵姐要走了？”
她现在不想一个人待着，周围太安静，安静到她一不小心就会想起以前的点点滴滴。
崔茵难得地弯眼笑起，“刚才我上来的时候，注意到隔壁灯还亮着。”
孟无颜知道她是什么意思。
“先走了，早些休息。”崔茵走了出去，轻轻带上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