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魔界与妖界交界的一片林子中,魏安之感觉一路上都有人跟着他,他飞了一阵,停了下来,环视四周却并无踪影,不过他确认有人在跟着他,“不知是何方高人,竟这般锲而不舍的跟了一路,在下有自知之明,绝不是高人的对手,何不坦坦荡荡的出来一见”
阳离和凌夜本就未特意隐藏自己的踪迹,见他发觉遂现出身来。
魏安之见是他们,道:“原来是两位上神,夜神和日神在金蝉山上演了好大一出戏,二位虽是情深意切,可却骗的我们公主好生凄凉”
他之所以阴阳怪气的说话是因为他觉得对于他来说,他再也没有机会得到他的罗姐姐了。
阳离道:“你该知道熄颜痛苦的根源并不是我们”
魏安之反问,“不是你们又是谁,公主如此喜欢夜神,可夜神的眼中只有你,丝毫没有公主的位置,在他对你的爱中,公主只不过是颗可利用的棋子,仅此而已”
阳离道:“你能这么维护她,看的出来熄颜对你也是不错的”
“在罗姐姐你给了我生存的目标时,我一路向西飘荡的时候,误入了金蝉山食魂树林,被藤蔓枝缠在那里,就要没命时,是公主路过救了我,还带我回炎魔山,给了我容身之地,她的确是一个性烈如火的人,爱恨极热烈也很偏执,但她对于我们这些下属来说很护佑,她虽助纣为虐害过其他的魂灵,但至少对我还是很护佑的”
凌夜道:“既然如此,难道不你想知道这一切的根源在哪里,难道要看她因此陷得越来越深吗?”
魏安之疑惑的看着他们,“什么意思?”
凌夜道:“你不是擅观察心绪吗,心绪可以掩盖却不可篡改,你若想了解真相,我们的灵台可任你去探视”
先前在上神有戒备之时,他一直都探视不到他们的心绪,这般可敞开心扉任他探视,倒叫他有所怀疑,“果真如此?还是你们又有什么谋划?”
“因为有一件事情需要你帮忙,所以要确保你肯站在我们这边”
魏安之轻笑道:“我一小魔竟能帮上上神之忙,真是受宠若惊啊”
阳离道:“不必如此排斥我们,你若知晓缘由,定会站在我们一边”
魏安之见他们说的笃定,心中也有疑惑,遂道:“好,既然如此,是真是假,一探便知”
魏安之紧闭双眼,他的灵须慢慢飘去二神的灵台附近,灵须的触角在灵台处试探了些许,见果然没有受到阻拦,接着便长驱直入,直抵二神灵台的深处。
二神在天清山的种种过往历历在目,他们之间从来都是简单纯粹的,只有双向的爱慕,从始至终,一心一意,从无第二人插入的间隙,天劫过后,凌夜的脚步遍布六界八荒,他去过那么多危险的地方,花费那么多年的时间,都只是为了重新聚集起罗姐姐的魂魄。
与他相比他的爱仅仅是喜欢,她是自己黑暗里的一束光,而自己对于她来说只不过是个过客而已,拿什么去与有着那般深沉之爱的凌夜去争,他突然有些后悔要看他们的心绪了,否则的话他兴许还能自欺欺人的告诉自己,他还是有机会的,可如今他的爱恋终结了,一刹那间他突然有些落寞,他双手紧握,不想让自己的失落、哀伤浮现在脸上。
他努力的平复着自己的情绪,把关注点放在公主的记忆与凌夜的记忆之间交集的地方,却发现在公主认识凌夜的那个时候,凌夜的记忆里却根本就没有她的存在,而是直到在地府之后才第一次知道了熄颜的存在。
他继续看下去,直到看到凌夜来到炎魔山的目的和在炎魔山上探查到的消息,他才知道,原来如此,将骗公主骗的最惨的人的确不是他们,甚至他们只是一些局外人,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被一些不相干的人拉入了局中而已。
“我......要怎么,才能帮公主”
阳离道:“帮我顺利渡过在魔界转世的危机,我会想办法探查厉无忧之伤的,若是可以,由他开口亲自向熄颜说出真相也许能让她好受一点”
“你要转世到魔界,以公主对你的敌意......”
“所以我需要你的帮助”
魏安之犹豫了下道:“是谁?”
凌夜道:“景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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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消愁殿的一处偏殿中,有几个魔正围在一魔的床边焦急的看着她,坐在她床边的便是熄颜,“景清好好的,怎么突然会从悬崖上摔下去”
素清端着一碗汤药来,“最近给公子熬药的露水不太好采,许是为了采集露水,不小心踏空了,才伤的如此之重,平时也劝过她不要去那些危险的地方,可她就是不听啊”
熄颜道:“我知道你们几个从小都是侍奉无忧长大的,与他感情深厚,你们照顾他万年,我很感激你们,所以你们几个也要好好的”
她伸出手来要接过素清手里的药,素清道:“这怎么妥当,怎能让公主来喂药”
“这有什么不可的,快给我”
素清拗不过公主,只好将药碗给她,念清在一旁噘着嘴道:“景清醒来要是知道是公主亲自喂的她,怕是要乐坏了”
躺在床上的景清头上还包着纱布,魔医已经来看过了,血已经不出了,只是头部受伤严重,不知还能不能醒的过来。
而一动不动的景清心里却一直有一个声音再叫喊,“废物,占据了我的身体,还不赶紧醒过来,若是喝了那个女人送来的药,怕是咱们立刻都一命归西了,我还要给我家少爷查清真相,念清是个笨蛋,她根本发现不出端倪,少爷可就指望我了,快醒醒啊,快醒醒,快醒醒......”
就在那药就快要喂到嘴边的时候,景清猛吸了一口气,突然睁开了眼睛。
喂到嘴边的药都顺着张开的嘴巴呛到了嗓子眼了,景清猛扶在床边,将那些药呕了出去。
熄颜拍拍她的背,“你醒了,药要好好喝,刚刚是不是呛到你了,景清去倒杯水漱漱口,好把剩下的这些药喝了”
刚醒过来的景清,明显还有点懵,自己是谁?这里是哪里?身边的这些人又是谁?
身体里有一个声音在告诉她说,面前这个穿着红色衣裙,面容妖冶,五官大方明丽的人就是我们公子的好朋友,熄颜公主,她对公子很好,我也很喜欢她,另一个穿着淡蓝色衣裙,脸颊尖细,眼角下垂,还有些三白眼的人是素清,小心些她,我掉下悬崖多半就是她干的,还有那个穿着杏黄色衣裙,脸颊圆圆,有些婴儿肥,张着一双杏眼,但看着有些憨的那个是念清,她人如其貌,却是很笨,是素清的小跟班,但人其实不坏。
所以你要小心素清,必要时可以拉拢念清,但千万不能得罪熄颜公主,首先要做的便是让素清放松对我们的戒备。
素清拿了杯水过来,景清接了过来,躺了这许久,她确实有些渴了。
熄颜见她喝完了水,又把药递了来,“快把这药喝了,凉了就不好了”
景清扶着自己的头拒绝道:“公主,我已经好了,我只是摔了一跤,你看我现在一点问题都没有”她撩开被子,跳下了床,转了几圈,显示自己一点问题都没有,可是这具身体却一点面子都不给,刚转了两圈便晕晕乎乎的倒在了床边。
熄颜拉住她的胳膊道:“不要逞能,乖乖喝药,从那么高的悬崖上摔下去,还能捡回一条命,已经很幸运了”
景清把双手挡在胸前推着药碗,“公主,我只是躺在床上太长时间了,有些饿了,才会头晕的,我真的一点问题都没有,你放心”
念清道:“是啊,景清壮实的很,她有一颗铁头”
熄颜把药放在一边,似信非信的道:“真的无碍吗?”
景清点点头,“我真的无事的,你看我还认识你们,说明我的头没出问题”
“那你可还记得你是怎么掉下悬崖的吗?”
景清的头微微偏向素清,素清见她看过来,眼神躲避,景清拖长着音调道:“我记得......当时百草山上只有我一个人在后山采露,隐隐约约间我好像看到有别人的影子......”
空气中的氛围一瞬间有那么一丝凝滞,素清咽了吞了一口口水,然后听景清道:“不过可能是有些眼花了,山崖边芳草茂密,加上晨间露水湿滑,脚下一滑,便滚落了下去”
念清接话道:“那地方就只有你会去,估计你是看错了,哪里还会有什么人啊,是你自己不小心脚下打滑,才摔下去的”念清道。
素清微微平复了些气息道:“你啊,总是马马虎虎的,好在这次没事,下次也该长长记性了”
熄颜道:“你没事就行了,在你这耽搁了一会儿,也该去看看无忧了”
素清道:“正好公子的药也熬好了,这么会儿功夫温度正合适”
熄颜对景清道:“我叫人做些吃的一会儿给你送来,你好好休养”接着她起身道:“咱们去看看无忧”
景清身体里的那个声音对她道:“不能让素清给公子喂药,你要跟过去,想办法阻止她们”
占据景清身体的那个魂灵本想着那些人走了正好,好让她弄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不过身体里的声音实在太吵嚷了,叫她不得不听从她的意见好使她安分些。
景清突然站起身追过去道:“也不知道我躺了多久,这些天都没有去看过公子,也没什么胃口吃东西,还请公主不要把我当成一个病人,我也想去侍奉公子”
素清道:“景清,你便好好休养,不要添乱了,到时候你若晕倒了还要照顾你,我和念清怎么顾得过来”
熄颜道:“素清说的有道理,你可不要逞能”
景清表情哀痛的道:“不,我心系公子,若不让我去看他,我这病是不会好的”
素清脸色有些不悦,斥责道:“景清,不要胡闹”
景清道:“公主,我真的保证我没问题的”
熄颜见她与无忧也是主仆情深,有这么忠心的魔女,她也为他感到高兴,“好吧,不过量力而行”
一行人从偏殿去到了消愁殿,路上,景清身体里的那个声音又说,“一会儿想办法千万不能让公子喝素清送来的药,公子已经连续五日没有喝那药了,只要坚持一段时间,我相信公子会逐渐清醒过来的”
那个声音要她做的事情,实在是强人所难,她不免反应道:“你未免也太高看我了吧”
走在前面的三人突然听见身后有声音,纷纷回头看她。
她连忙摆摆手,又揉揉肚子,“好像确实有些饿了”
熄颜道:“一会儿把吃食叫人送到无忧殿,饿不着你”
“谢公主挂念”
那个声音道:“真是个笨蛋”
景清举起拳头想打她却无处下手,又听她道:“我不管你是谁,既然占据了我的身体,就要按原主人的意志形式,否则若没有我的帮助,在这魔界你很容易便会露馅”
景清并没有出声,而是心里想道:“你会帮我的,因为你还要靠我去救你的公子,若没有我,早就在从百草山的悬崖摔下来的时候便死了,没有我也你支撑不了这具身体,所以不要对我大呼小叫、颐指气使的,要温柔一点”
“你......”
“我会帮你的,不过你也要安静一点”
进了消愁殿,躺在床上的那个男子脸色依旧惨白的毫无气血,嘴唇微红,看着还有那么些许的生气,可是他浓密细长的眼睫从不曾有一丝颤抖,时间似乎在他的身上停滞不前了,他便这么一直睡着,丝毫不想醒过来。
素清端来了一碗药,熄颜接了过来,明明曾去最擅配药的无谎城城主处讨过药,可却一点不见好转,难道是她前世做错了什么,上天要这么惩罚她,她宁可躺在这里的人是她,也不愿意自己的朋友受她的连累。
虽然药石罔效,但依旧不能断,否则情况或许还会恶化,景清见那药就要喂到公子嘴边了,突然道:“等等”
熄颜停了下来,诧异的看着她,“怎么了?”
她脑袋里迅速思考着不许喂药的原因,可是若直接说出素清可能有问题,公主若是不信,她还没有实际的证据,岂不是打草惊蛇,反倒让素清警觉,给自己惹出祸端了吗,可是还有什么理由能阻止公子喝药,“公主,你,有没有想过......这药......”
熄颜道:“你说话怎么吞吞吐吐的”
“哦,不是,我只是想说,这药喝了万年都没有效果,会不会是这药根本就没有作用,这是药三分毒,无用还喝着有毒的药,公子的病又怎会有好转呢”
念清在一旁道:“对哦,我怎么没有想到公子这么多年没好转可能是药根本就无效的缘故”
素清斥道:“对什么对,这药有用没用,不是我们说的算的,是魔医说的算的,即便这药不能让公子好转,但你又怎知公子能维持现在的状态不是因为这药的缘故,若是断了药,恶化了,这后果你如何承担,还是说,是景清你坚持不下去了,想要偷懒放弃公子不成,没关系,我一个人也能照顾公子”
“我只是就事论事,这药万年都没有效果,提出质疑难道不是很合理吗,素清你为何要如此激动,我何曾说过我要放弃公子”
“我没有激动,我也只是担心公子,可这换药之事自该由魔医决断,这不是我们该管的事,你若质疑这药的效果,可以叫魔医来会诊,只是今日的药还是不能断的”
“公主若这药无效,喝了也只是加重公子身体的负担,不如今日就找魔医来决断,也好尽快调制出适当的药”
“景清,断药的责任可不是你能担当的起的”
“有些人只求无功无过,不敢担责,唯望保持现状便好,可无功无过对于公子的病情并没有帮助,不过是在耽搁他罢了”
景清和素清争论的话语一直在耳边,熄颜一时也陷入了思考,对于这药的效果其实她也质疑多时了,景清的话其实她是认可的。
可就当她要将药拿开的时候,却惊喜的发现无忧的食指微微的动了,一万年来他身体都像冰冻一般,不曾有过反应,今日即便是再微小的反应,也让她的坚持看起来有了希望,即便再坚持万年,她也要等,等无忧能够开口说话,下床走路的那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