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神商议过后,紫玉离开的地府,白露则是回了隔壁家,给阳离和凌夜留下些独自相处的时间,二人并肩而行,走到了奈河桥,地府里实在是没有什么可消遣的地方,唯一有这么一处可以泛舟的地方,奈河桥下是忘川,忘川河水呈血黄色,里面尽是不得投胎的孤魂野鬼,虫蛇满布,腥风扑面。
可是二人上了这忘川河上停泊的桥后,桥下呼啸叫嚣的孤魂野鬼便安静了,原先那刺耳的嘶吼挣扎声不见了,虫蛇沉寂在了河底,河水重新变回了天青色,就连迎面而来的风中也少了血腥之气,过了不久便变得温柔和煦了。
阳离坐在小舟上,凌夜双手插在袖中,用法力驱动着小舟行驶,抬头仰望,虽然没有倾泻万里的银河夜幕,只是静悄悄一片的漆黑,但也感觉头顶似有星河璀璨,光芒熠熠。
“你知道吗,当我看到熄颜的记忆时,我一度很讨厌乘船”
“那现在呢?”
“我知道那不是你”
“熄颜那般言之凿凿的模样,我一度以为我的记忆真的出现了缺失,所以要弄清楚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后来我知道了熄颜与我的过往并非杜撰,只是他眼中的我都是战天假扮的,甚至我怀疑假扮成你打伤厉无忧的也是战天”
“熄颜是那般争强好胜,简慢又高傲的人,当我意识到真相的时候,难免也替她觉得可怜,自己少时的玩伴、曾经的好友竟是造成她这一切悲剧的源头,我想她知道真相后的伤痛要远远盛于误会我们的愤怒”
“只是真相若是由我们说出口的她定不会信,反而会弄巧成拙,还是她自己有一天能发现这其中的隐秘,才能将这一切终止”
“待我到魔界之时若能引导她找到真相也算是还了你欺骗她之情了”
“不要勉强,保护好你自己才是最重要的”
阳离笑道:“我现在可是跟原来不学无术、毫无长进的阳离不同了,我能够保护好自己的”
“莫非你还知道自己以前是什么样子?”
自从幽精重新回到她体内,以往缺失的那部分记忆已经全部想起来了,现在回想起来,还有些难为情的,自己以前竟然那般没有长进,凌夜能够忍受的了她当真是好脾气了。
她回想起来有一天凌夜正在天清山上靠着一块白石头在看书,她和霜吟他们正在玩捉迷藏,众人已经躲了起来,是桐泽来捉人,平时她和桐泽都做藏的人的时候,桐泽还能照看着她些,同样都是天清山中总是被罚的捣蛋鬼联盟,俩人总是互帮互助,可是桐泽一到抓人的时候就变了,总能很快的找到她,然后让她去抓人。
这次她慌里慌张的寻找藏身之处的时候又歪打正着的撞进了凌夜的结界里去,她跑的飞快,两条腿绊在了一起,眼看着就要扑在了他身上,他竟十分气定神闲的,使了法诀,将枕着的白石和自己换了方位,她便直接扑到了地上,弄的好不狼狈。
她拍拍身子委屈巴巴的道:“我们几个共同生活在天清山上几十万年,看到朋友有难,你怎能‘见死不救’呢,你能用法术转移自己的方位,却不知道用法术接住我,害我摔倒在地,你也太狠心了吧”
只听凌夜淡漠的道:“我又没有义务救你,何况用法术自救不是你自己该做的事情吗”
“我......我们还是不是朋友?”她发出了一个直击灵魂的疑问。
凌夜抬眼扫了她一眼,又落回的书上,可那眼神分明是在说他没有她这么愚笨的朋友。
她气哼哼的你你你了半天,却又一句话也说不上了,背过身去一手拄着脸默默的坐在那里。
凌夜见她半天不说话,还坐在他的结界里,心想自己可能真的太过冷漠了,毕竟天清山上就他们五个,虽说交情不深,但也是要相互扶持的,遂问道:“你怎么了?”
她双手抱臂环胸道:“自闭了”
凌夜不自觉嘴角微微勾起,但发觉自己好像是笑了,又恢复了表情,道:“知道自闭,说明你也不是个孺子不可教也的人,为何不好好学法术,有些长进?”
“我学了,可是我学不会”
凌夜合上了书,直起了身子道:“没有笨学生,只有不会教的老师”
她转过身来,两眼放光的看着他,“这么说,你愿意教我了”
凌夜不知为何突然产生了一种退缩的感觉,“谁说的,我可没说我愿意教你”
她凑过去道:“可你刚刚就是这么说的呀,堂堂夜神说话不算数,这传出去让天上的那些星宿辰纲如何看你呀”
凌夜见她凑得这么近,向后仰着身子道:“我有这么说吗?”
她小鸡啄米的点头道:“有的有的,我听到了,我从来不骗人的”
她说的跟真的似的,不过凌夜也起了不认输的心思,他就不信,这世界上还有他教不会的人,不过现在如此自信,很快他便会尝到什么叫挫败的感觉了。
“好,教就教,有什么难的”
这时结界外面突然传来声音,“小阿离,你在哪里,是不是又藏到凌夜的结界里去了,凌夜常在这边看书,我可是知道的哦,若是藏在这边可是要被我逮到了哦”
是桐泽找过来,阳离闻听一下子蹿到了凌夜的背后,凌夜不知怎的竟下意识的伸出了手,有些老鹰护小鸡的意思。
她在他背后小声的说,“千万不能让他找到我,若是我变成捉的那个人,可是找一天都找不到他们的藏身之地呢”
凌夜并无回话,只见桐泽在这附近扬起沙石,好好的天清山被他搞得尘土飞扬,这些尘沙都是他的探子,可以探到这附近林子里的动静,可是并无有人藏在这里的消息,唯一的可能就是他们藏在了结界了。
他起了地法,地面之上起了地柱,地柱看起来很钝,却能探查到结界,即便凌夜的结界很强,但地柱产生的波动足以让结界现出一点踪迹,找到了结界的所在便相当于找到了阿离。
果然在一棵大树下,隐隐约约露出了结界的一角,桐泽身边的空中飘浮着石块,他走过去道:“凌夜我发现你在这里了,阿离是不是躲在你的结界里,快让她出来,你可不能帮她作弊啊”
凌夜撤下结界,现身出来道:“那个家伙不在我这,你去别处找吧”
桐泽犹不信,“真的吗?”他拉起凌夜的袖子、衣领、腰带想要翻找,看是不是凌夜使了缩物法将她藏在了身上,凌夜嫌弃的推开他,他见凌夜的身上没有发现,便在附近使用放大术寻找,可是连附近的草木树丛都翻找了也不见阳离的踪影,难道最近她出息了,没有躲在凌夜的结界里?
桐泽一无所获尴尬的摸摸头,“打扰夜神看书了,你继续,继续”
他一边走一边觉得奇怪,可毕竟没有找到阳离的踪影,再待下去,他可就要挑战凌夜的耐心了,于是他觉得还是先放弃寻找阳离,转而去找霜吟和紫玉。
她见桐泽走了,舒了一口气,凌夜回身解开了施在她身上的法术,她重新现了身,刚刚施加在她身上的是隐身法,桐泽就在她面前用施了放大术的眼睛看,也没有看出她就在面前,她觉得这个法术甚好,很有实用,于是与凌夜道:“我就学这个了,甚好甚好”
“隐身术可不是什么初级法术,我劝你还是由简入繁的好”
阳离摇摇头,她就要学这个。
于是之后的几天里,凌夜便带她到白石涧去学习术法,这里环境清幽宁静,在天清山中也是静中之静,不会让另外几个人打扰,况且这里的山瀑是天然的戒尺,她若是偷懒耍滑,便要她去山瀑下打坐思过。
凌夜既然接下了教习她法术的任务,便当真尽职尽责的教诲,“隐身术本质上来说,还是一种幻术,他附会于五行学说,可凭借五种不同物质隐身遁形的五遁法,曰金遁、曰木遁、曰水遁、曰土遁、曰火遁。见其物则可隐。土遁就是潜入地中,水遁就是逢雨、云、江、河、湖、海、井而隐于水中,金遁就是隐于金属中,木遁就是隐于林木中,火遁就是隐于火焰中。
初学者还需要五种物质来使自己隐遁,而高级者不用借助外在之力,运化术法于无形,随时随地操控自己的身形而达到令自己隐遁的效果,甚至还可以操控外物,你属火一系,便先从火遁开始,你先起了火法”
凌夜正一本正经的讲授隐身术的要点,转身一看阳离的时候,发现她正蹲在石涧边在逗溪涧中的锦鲤。
凌夜忍住怒气,捻住她的衣领把她提了起来,“刚才我说的你可有听到”
她露出个甜笑,“听了听了,隐身术依附于五行学说,有金遁、木遁、水遁、土遁、火遁,我记着呢”
“那你起个火法给我看看”
提到火法,阳离扭扭捏捏的颇不情愿,但还是在掌心中起了一个。
凌夜看那连地瓜都烤不熟的火法,无奈道:“还能再大些吗?”
阳离圆睁着眼睛盯着他摇摇头。
凌夜叹息道:“我看还是天清山的日子太平稳、太安宁,你身为上神,自己御内的火法都不能灵活使用,来日遇到危机你该如何应对,以往的天劫都上远古时期的众神或是我们之中的其他几神抵挡,你在我们的保护下活的太舒适太没有危机感了,这隐身术暂时先放一放了,要先从你的本职术法学起”
“可是我的职责不是做的很好吗,太阳每天东升西落,带给万物光芒温暖,谷物花草可以正常生长,各界生灵可以填饱肚子,与你所掌管的星辰月亮进行昼夜交替,我一点都没有偷懒耍滑,我只要会发光发热,就可以保六界万物的正常运行”
“当然不够,你身为上神不能只拘泥于这些,没有什么事是一成不变的,危机来临时你该如何处理?天劫来临时你可能毫发无损的渡过?我们身为上神,自然而然的享有六界的尊崇和敬拜,所以也应当肩负起更大的责任,身处高位,你可能体会不到众生的苦难,落于泥潭里的人为了生存争破头的也要学习一技之长以护身,而你却空有一身法力却不会运用,等有一天你能体会到众生之苦,才是你真正能担得起六界对你一声上神之称的时候”
“我......”
凌夜手中出现了一个水形戒尺,“现在给我好好学习”
接下来的一个月里阳离跟着凌夜都在认真学习,凌夜本以为根性差些、愚笨些没什么,关键是要端正态度,但现在看来他似乎高估自己了。
在又一次被她气的不清的时候,他规定阳离三日之内不要出现在他眼前,这日他前夜排星布阵之后下了布星台便去到了洗星池中去,想要洗去一身的疲惫,也好使自己冷静冷静,可是偏有人很没有眼力见,偏偏闯入到他的洗星池中。
老远就看到有人跌跌撞撞的跑了过来,然后一头扎进了池水中,没一会儿,她便抖着身体从泉水中探出了头,不停的搓着双臂,还抱怨道:“这破泉水还是一如既往的冷,和凌夜一个性子,冷冰冰的”
她的手随意的拍打拨弄着泉水,水面上雾气蔼蔼的,她也没看清池子对面还有一个人静静的在那里正盯着她呢。
她泼过去的泉水都溅到那人的脸上,他倒是想听听她有什么可抱怨的。
“不就是笨了一点吗,至于那般生气吗,又不是所有人都像他那般聪明,总要能容忍个体差异才真正是心胸宽广之人,与他说话也不理人,给他做好吃的也不肯吃,还限制我三日内不许接近他,太小气了,等我学会了隐身法,看我不好好捉弄他不可”
她在池子里抱怨了一会儿,这池子真是越来越冷的,她实在是受不了了,不自觉的打了一个喷嚏,可就是不上岸。
凌夜忍不住出声道:“你在这里做什么?我不是让你三日内都不许接近我吗?”
阳离听到他的声音,不免吓了一跳,主要担心自己刚才的话会被他听到,“你什么时候在这里的,怎么都没听见你的声音”
“刚刚靠在泉边睡觉,被你的喷嚏吵醒了”
她微微放下心来,原来是刚醒啊,遂放心的往他的方向挪了两步,渐渐看清雾气后的他,他只穿着一件白色的中衣,双臂靠在泉边,领口微微敞开,露出一截平直的锁骨和线条匀称的肉体,他似乎没注意到他此时的模样有些勾人,阳离脸微红,靠在一旁的池边不去看他。
“我在这里藏着,他们便找不到我了,我最近都找不到你,又不能到你的结界里躲着,总是被他们抓住,只好跑到这洗星池里来兴许还能躲过他们”
说着她又打了一个喷嚏,浑身抖了抖,牙齿也咯咯的打颤。
凌夜道:“你不是会发光发热吗,这会儿怎么不知道给自己取暖?”
她拍了一下脑门道:“对哦,我怎么没想到”
“法力不高脑子也不好使,明明是一体所出,为何偏偏你是这般根性?”
“你......你又笑话我,信不信我......”
说着她手里汆出个火球来便要打他,可是手里的火球便像丸子的大小,明明之前还有雪球般的大小,她皱着眉头看着自己的火球,怎么法力不增反退。
凌夜走过来,将她拎出了洗星池道:“我随意挑颗星出来,你都不是对手,我这泉水太冷,你若长时间呆在里面会令你体寒,只会更侵弱你的法力,即便要躲他们也不能躲在此处”
说完他披起放在泉边石头上的外袍便转身走了。
她紧跑了两步追上他,“你又不让我接近你,又不让我躲在你的洗星池里,那你告诉我个可以不被他们发现的地方,我便不躲在你的泉......”
她话还未说完,便尴尬的抬了抬头,她脚踩到了他长长的外袍上,外袍从他肩膀滑落,扯动了里面的衣襟,露出了比刚才还要多的肉体。
她一时有些尴尬,抬脚也不是,不抬也不是,便楞在那里,凌夜见她的样子,好像更生气了,拉起他的外袍便想抽出,可是泉水附近的卵石潮湿光滑,外袍从她脚下抽出的同时,她身子往后仰,便要仰落在泉中,泉边倒是不深,可是泉水中心却是极深,凌夜苦于自己真算是栽在她手中了,只好飞身过去前去拉她,可她胡乱之中手臂乱挥,抓住东西便紧紧不放,遂拉着他一起沉入了洗星池中。
然而只要沾上阳离似乎所有令人捉急的事情都一股脑的来了,沉在水中的时候阳离像一只树袋熊一样,双手双脚的勾住他的身体,叫他无法带着她浮出水面,两个人只好越沉越深,越往下泉水越寒冷,时间长了对阳离的身体越不好,可她此时力气竟大的出奇,连他都掰不开她的熊抱,又怕强硬的使用法术会伤到她,他只好做了心理准备,安慰自己道这也是为了救人。
于是他在泉水中伸手拖住她的头,将自己的唇递了过去,阳离见这突如其来的一吻果然冷静了下来,瞬时睁大了眼睛,双手双脚也松软了下来,凌夜趁此机会拖着她将她带到了岸上,坐在岸边时阳离似乎还没缓过来,张着大眼盯着他道:“你刚刚......”
只见凌夜食指中指合拢,指间有一束光照到她的额中,这是消识术,“我刚刚什么也没做,忘记刚刚的事情”
阳离看着那束蓝光,然后渐渐变弱,刚刚发生的事情似乎有些混沌,忘记了自己拉着凌夜掉入泉中的事情。
凌夜趁她混沌的时候,并拢双指对着自己的额中也想消除自己刚刚坠泉的记忆,可是指间中的蓝光一直未曾出现,最终他还是缓缓把手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