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一(三)
“谁欺负你了?好好的哭什么?”玄清不知道什么时候溜了进来,此刻拿着手绢手足无措的看着我。
我接过手绢擦了擦眼泪,若无其事的样子:“谁哭了,沙子进了眼”,他温和的笑了笑“美人到底是美人,梨花带雨的样子让人更加心疼”。我一听这话心中不自觉的就有些气:“从来就是只见新人笑,哪闻旧人哭,有了新人哪管昔日的美人哭得如何凄凉”。玄清一愣,我见他如此神情,方觉得自己说错话了,于是讪讪的笑道:“我也就随便一说”。玄清忽然盯着我,认真道:“我绝不是喜新厌旧的人”,我冷笑道:“喜新不厌旧确实是境界”,玄清顿时有些尴尬:“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其实今天并不想对他发脾气,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只要一想起古代的男子都是三妻四妾,就连带对他的态度也坏了。
“四哥和四嫂在厅里呢,我们出去吧”玄清有点无奈的看着我说道。
人家夫妻恩爱我去凑什么热闹,“我有点不舒服,不去了”我说。
“你哪里不舒服?要不请御医来看看?”玄清一脸关切,我有些过意不去,“没什么,昨晚睡得不好,你先出去吧,我再躺会”我把他推到了门外。
玄清看着我欲言又止,终于还是转身走了,看着他寂寞的背影,我有些失落,确实不该对他发脾气,人家是皇子,我是什么人?为什么要仗着别人对自己的关心就如此任性呢?我确实需要好好的反省一下,今后的生活应该怎么过,是想尽一切办法回到现代,还是终身不嫁留在古代,再或者有一天无奈的接受一夫多妻?合上眼,盖上厚厚的被子,重重的心事终于渐渐无影无踪。
待我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猛然觉得暖和了许多,屋里不知道什么时候生起了一炉火,但是并没有炉火的味道,相反空气里还有些淡淡的幽香,寻着香味的源头,桌上的瓶里插着一支娇艳欲滴的腊梅,手指轻轻接触花瓣,心底都是温柔的。
“洛小姐,你起来了?”一个宫女推开门,见我已经起了,又立刻飞快的打来热水。
洗了个脸,梳妆一番之后,再看镜中的人果然精神许多,目光再次触及那花,不觉有些意外,“这花谁送来的?”我问。
“八皇子亲手折的,他说小姐见了一定喜欢,又说小姐晚上休息不好,想必是怕冷,于是吩咐我们生了火”听完这番话,我心中感激不已。
此时,又有几个宫女端了盘子进来,我有些莫名其妙,“竹笋炒冬菇、鸡丝萝卜汤、什锦玉米粒、清蒸鲈鱼,八皇子说小姐适合吃些清淡的,这几道菜问过御医了,都是能安睡的”为首的宫女麻利的介绍道。
我抬眼看向这宫女,感觉有些熟悉,又似乎不是德妃宫中的,忽而又想到,不是说玄晨了来了吗,想必是要陪德妃用午膳的,那我不去会不会不好?
这宫女似乎看出了我的顾虑,笑道:“洛小姐不用担心,八皇子已经跟德妃禀报过了”。
“你是?”我见她说话的语气有些奇怪。
“我是八皇子宫中的宫女茗香”她笑得极其亲切,我不再看她,拿过碗筷,吃了几口,味道确实不错,吃过饭之后,她端了杯茶过来,闻着那熟悉的香味,我知道是青山无疑了,阵阵茶香,随着腾起的热雾慢慢升腾,聚集散开,继而蔓延,环绕周身,朦胧中无数的记忆渐渐逝去。
初一(四)
走到院子里,抬头看了看那风中枯了的树枝,心情一如既往的萧瑟,沿着走廊直到厅前,隐约听着谈笑声传来,我呆立了片刻,终于硬着头皮走了进去。
德妃见我来了,微微一笑,玄樱姐姐忙拉着我在旁边的椅子坐了下来,迎面对上玄清关切的目光,我故意假装没有看见,心中却感激不已。“见过雍王和雍王妃”我从椅上站了起来,规规矩矩的行了个礼,一时众人都目瞪口呆,我给德妃都尚且从不行礼,玄清就更不用说了,杜心儿见我如此庄重,先是一愣,然而不过转瞬,就十分得意的神情,笑了笑道:“免了”,玄晨见我这般,脸色十分难看,我心中也是翻江倒海,若非玄樱姐姐的一番话,我真的对他还是有过希望,可有的事情既然结局不是你想要的,又何必要开始?过程再精彩只是结局是坏的,不就是悲剧?不如索性从此划清界限,从此形同陌路,从此不要再胡思乱想,我应该有自己的生活,或者回到现代,或者离开皇宫,绝不是在这深宫的重重红瓦之下苟延残喘。
迎着玄晨深邃的目光,我淡淡的一笑,转而看向玄清,玄清无视我种种反常,宽容的目光让人踏实,“行了,坐了这么会,我也有些乏了,你们几个出去玩吧,别尽陪着我”德妃适时的开口说道。在我的印象中她永远洞察着一切,却从来不多说一句,玄樱姐姐说得很对只有这样的女人才可以长久的陪伴在帝王的身边。
找了个理由我独自一人溜了出来,今日是初一,却感觉宫中冷清得厉害,我不知道往哪走,只知道脚下的路总也走不完,不如就一直走下去。走着走着,不知不觉又来到了春兰殿前的湖边,看着四周的宫殿,第一次感觉过去很遥远,“谁在那边呢?”一个宫女的声音传了过来。我看了看四周确定只有自己一个人,才明白她在叫我,算了既然来了,不如就过去看看,“你叫我?”我打量着眼前之人,她年纪不大,约莫十三四岁,一张圆脸,长得还算俊俏,可是看人的眼神傻傻的,“你是宫女吗?”她看着我问道。我一愣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算是吧”我说。她立刻眼前一亮,“那你去那边的凉亭伺候良妃娘娘,我去茅房”我还来不及反应,她已经扔下我自己跑了。我怕误了事情,慌忙跑到凉亭,果然看见一妇人的背影,我犹豫再三还是小心翼翼的走了过去,她缓缓转过身来,“是你?”,我笑了笑道:“是我”,我不知道这么冷的天她为什么会一个人在这里,仔细一想,也许她也不明白我为什么在这里。
“陪我走走吧”她很自然的扶着我的手,我点了点头,忽然想起之前那个傻傻的宫女,“那个宫女,她……”。
“一会她自己会回来的”良妃若无其事的表情,见我有些意外,她轻声道:“有时候人傻也是有好处的,至少轻松许多”,她的声音极其轻微,让我不知道是说给我听还是说给自己听。
“外面天冷,娘娘还是早些回宫吧”我劝阻道。
她淡淡一笑,看向远处,我看着她的侧脸,发丝中若隐若现的白发,苍白的容颜,宁静的神情,不自觉的想起了玄凌,曾几何时,玄凌也是如此的淡泊脱俗。
“回宫吧”良妃说,我猛然想起她扶着我的手,而我的手此刻一定冷若寒冰吧,心中顿时有些歉意。
随她走至宫门,“进去坐坐吧”她温和的声音让我无法拒绝,然而眼前的景象却是即熟悉又陌生,你无法想象这就一个妃嫔的住所,与其说是宫殿不如说更像斋堂,烟雾环绕,浓浓的檀香迎面而来,正厅的中间立着菩萨的塑像,前面的桌上左右各摆着一个香炉,地上放着蒲团,一旁还有经书和佛珠等物。宫女送上了滚烫的茶水,我握在手中,微微有些暖意,这是极普通的茉莉花茶,从前在现代我就经常喝,久违的熟悉味道竟更胜从前,谁能说青山绿水便是极品?若非皇上的喜爱,也不过如此。良妃不再理会我,只是坐在蒲团上念着经文,在檀香和经文声中,我的心出奇的宁静;想办法回到现代,如果回不去我也要做好准备离开皇宫的生活,还有爹娘、德妃、玄樱姐姐、曦遥哥哥,在我走之前一定要看到你们幸福,我愿意为了你们做任何事。打定主意之后,终于不再迷茫,窗外又下起了大雪,透过纷飞的雪花,我的思绪无尽蔓延,又是新的一年,我要选择自己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