宽敞的卧室里,云清溪躺在柔软的床上,眉头深锁,脸色苍白得犹如剥了壳的鸡蛋。
沈烨看着她憔悴的样子,叹息道:“这哪还是以往那个恣意张扬的云二小姐啊?好好的,一夜之间怎么就疯了呢?”
纪珏正在给她清洗伤口,听到沈烨的话,不禁问道:“你不是跟她不熟吗?你怎么就知道以往她恣意张扬?”
“我跟她是真的不怎么熟,不过我没少帮褚老大偷拍她的照片。”
“听你这么说,褚三一直在监视着她。”
听了他的话,沈烨不依了,“什么叫监视?那是关心她的生活。”
纪珏扯了扯唇角,而后似是想到什么,说道:“没想到褚三用情这么深。”
沈烨轻轻叹了口气,“唉,孽缘啊!”
纪珏不再搭话,而是继续聚精会神地处理云清溪腕上的伤口。
待清溪干净后,看着那道触目惊心的伤口,站在一旁的沈烨不由得蹙眉,“这二小姐可真是个狠人,对自己都毫不留情!”
“只有心狠的人,即使是疯了,也是对自己更狠。”纪珏淡淡地说道,一双灰蓝色的眸子里掠过一抹微不可察的光芒。
他从医药箱里取出外科针线,随后便进行缝合伤口。
别看他是个精神科的医生,但是外科手术也没少做。跟着褚慕隐那个定时炸弹,纪珏觉得,早晚有一天,他会成为全才。
大概过了一刻钟,缝合手术终于完成。纪珏小心翼翼地用纱布包扎好伤口后,对沈烨说:“最好还是把家庭医生请过来,她的伤口很深,需要打点滴。”
“行,我这就去吩咐管家。”
随后,两人离开主卧。
楼下客厅,纪珏为自己倒了杯水,看了眼墙上的钟摆,已经快要四点了。他喝了口水,看着瘫坐在沙发上闭目养神的沈烨,说:“他快回来了。”
沈烨猛地睁开眼睛,望着头顶的天花板,长叹一声,“唉!我的奴隶生活又开始了。”
话音刚落下,沈烨忽然间感觉到一股熟悉的阴冷气息向他袭来,让他不由得打了个哆嗦。
他慌忙坐起身,看着纪珏意味深长的表情,沈烨知道,他的奴隶主回来了。
下一秒,只见他英俊的脸上顿时换上一副狗腿子的表情,站起身,朝着从门口进来的某人,点头哈腰道:“慕老大,您回来了。”
慕南面无表情地走进屋,淡漠的双眸瞟了眼客厅里的两人,什么话都没说,便朝楼上走去。
见状,纪珏和沈烨像见了鬼似的,一脸的不可思议。
要知道,以往慕南出现的时候,每次见到沈烨和纪珏不冷嘲热讽一番,他都对不起自己阴险的性子。
可这次,他竟然一反常态,什么话都没有,就走了。
看着他消失在楼梯口的背影,沈烨疑惑地说道:“纪狐狸,他莫不是吃错药了?”
纪珏意味深长地看着那消失的背影,久久沉默不语。
三楼,慕南推开主卧的房门,轻悄悄地走了进去。
他来到床前,垂眸看着面容憔悴的云清溪,阴冷淡漠的眼眸里第一次有了温度,第一次有了人世间的七情六欲。
他微微弯下身,在她光洁的额头上轻轻印下一吻,而后右手轻轻抚摸着她苍白的容颜,沉声道:“对不起!”
他坐在冰冷的地板上,背靠床边,一只手搭在曲起的腿上,目光幽深地看着不远处地板上一滩触目惊心的血迹。
他无意伤害她!
尽管他对褚慕隐说,他要报复他,但是他真的是无意伤害她!
之所以去招惹她,不过是因为心不由己。
这些年来,每当他清醒后出现在人前,他的脑海里首先出现的便是一双如星星般璀璨的眼睛。那双眼睛形似桃花,晶亮如水,笑起来的时候像月牙一样,既勾人心魄,又给人安慰。
慕南觉得自己见过这样一双眼睛,但具体在哪里见过他已然记不得。
直到十三岁那年,寒冷的冬夜,他身着单薄,独自一人坐在镜湖边上看星星,偶然遇见一个身着白色羽绒服,头戴白色猫耳帽的小女孩儿。当无意中看到她那双秋水般的明眸时,那双一直出现在他脑海里的眼睛方才有了实感。
每一次,只要他费劲千辛万苦挣脱禁锢出现的时候,不管身在何处,他都会千方百计地寻到她的踪影,哪怕只看她一眼,他也心满意足。
随着时间的流逝,他的注意力渐渐被她身上其他的特质所吸引,比如她怼天怼地、小野猫般的性子,比如她娇纵蛮横的外表下隐藏着的一颗敏感柔软的心,比如她身上那股子坚韧孤傲、不服输的韧劲。
一切的一切,在他不注意的时候,渐渐侵蚀他的内心,从此,活着仿佛只为了她一个人。
所以,一个多月前,当他在鹭岛得知她人在榕城的消息时,不等他完全康复,便马不停蹄地赶到榕城去寻她。
那个时候,他深切地感觉到自己内心的急切与渴望。
他不知道,那份渴望源自哪里?
或许是,鬼门关走一遭后,他想要寻找一份属于这世间的温暖与安慰,而她就是他想要的那份温暖。
在那座陌生的城市里,几番周折,他终是寻到了她的踪迹。
那天晚上,灯红酒绿的酒吧里,他隐在暗处,目光始终追随着她纤瘦的身影,看着她跳舞,看着她酒醉,看着她凭一己之力摆脱其他男人的纠缠,那一刻,他在想什么?
他在想,她再也不是当年那个被万人唾骂时惊恐无措的小女生了。
是的!她长大了,也变的强大了!
尽管有时候还是喜欢用自己的拳头去解决事情,但是面对恶时,方有以恶制恶,才能看到希望。尽管可能承担同样的责任,付出对等的代价,但是却绝了后患。
混乱之中,他去到她身边,酒醉的她在看到他的那一刻,一双迷离的眼睛陡然变得明亮,望着他,兴奋地犹如一个找到丢失的玩具的小女孩儿,“是你!”
那时,看着她脸上惊喜的笑容,他有些许的错愕,问她:“你认得我?”
“是啊!你是……嗯,具体的时间我记不得了,但是我记得,你是那个冷飕飕的夜晚,坐在镜湖边看星星的大哥哥。不过,这些年,你去哪儿了?那晚之后,我再也没见过你。不对!”她似是又想起什么,说道:“之后我见过你,但是你变得好冷漠啊!你……看着我被人欺负不帮我,你还可恶地……把我送进了监狱。你知道吗?从那之后,我就……好恨你!我明明……那么喜欢你……可你却把我……送进了监狱……”
她突然间的告白似是一根羽毛轻轻划过他的心间,痒痒的,却也热热的。
尽管他不知道她那句告白究竟是对谁说的,但是当下听到她软软的声音说着“明明那么喜欢你”,他冥冥之中觉得,他仿佛开启了他的万劫不复。
那个时候,看着她酒醉的容颜,迷离的桃花眼,他附在她的耳边,轻声道:“丫头,我带你离开,好吗?”
她没有说话,反而乖巧地伸出双手搂住他的脖子,撒娇地说道:“抱抱!”
随后,他宠溺地笑了笑,抱着她从混乱的人群中迅速离开。
奢华的酒店套房里,昏黄的灯光下,他把她放在床上,刚想离开时,却被抓住了手,之后不等他回过神,只见她突然坐起身,伸手搂住他的脖子迫使他弯下腰,随后在他错愕的目光下,吻上了他的双唇。
之后发生的一切过于顺其自然,直到现在,他依然觉得像是一场梦。
那天夜里,在她累得睡过去时,因为知道她洁癖的性子,便抱着她一起冲了个澡。
那时,他知道,他不应该离开。但是他还有一些事情需要去处理,酒吧里发生的一切,需要他帮她处理干净。否则,一旦留下证据,她的人生又多了一道污点。
只是,没想到的是,等他从警署出来后,在返回酒店的路上,却突然被体内的另一个人给拉了回去,一直沉睡了五天。
五天后,再次见到她,他本想慢慢来,但是,深夜的马路上,看到她被一个男人亲密地抱在怀里,那一刻,他的心里似是被虫子啃噬,又似是打翻了一坛醋,酸疼酸疼的。所以,不得已的情况之下,他说出了一切。
只是让他没想到的是,她会如此抵触那件事的发生。
看着她情绪失控,看着她逐渐脱离自己的掌控,他体内的恶魔因子又开始出来作祟。
于是,在这个房间里,他以视频威胁她,逼迫她同他再一次发生了关系。
然而,深陷谷欠望泥沼里的他,却忘了她的感受,更是忘了她曾经噩梦般的遭遇。
一切都是他的错!
如果褚慕隐错在他的刚正坦率,那么他错在他的自以为是。
不管是他还是褚慕隐,他们带给她的伤害,或许这辈子都无法得到她的原谅。
一个夺走了她的纯真,一个夺走了她仅剩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