衙门的大牢里,椿萱翘着脚,躺在一堆干草垛上,头枕着双手,悠然自得。
忽然就听牢门的锁链稀里哗啦的响过之后,一个金吾卫小哥面无表情的对着她喝道:
“你!出来!”
椿萱慢慢的坐起来,一回头就看见那个抓她的臭官差,背着手站在牢房外面。
“怎么?我这是要过堂呢?还是要直接拉上法场啊?”
“你的人皮灯笼如何得来的?”
椿萱重新躺回了干草垛。
“我若说是鬼送我的,大人,你信吗?”
沈重霖默了默:“……,一派胡言!”
椿萱坐了起来:“大人你不信这世上有鬼啊?那你敢不敢随我去一个地方?”
鬼有什么可怕的?
这世上,最可怕是人心!
沈重霖没有说话,只是盯着她看了片刻,便对身边的金吾卫说了一句:“带她出来!”
过了子夜后的长安城,一片宁静,只有属于夏天的高蝉,还在摇曳着点点翠绿的柳树上拼命的鸣叫。
皎洁的月色下,一道修长的身影伴着一身红衣的椿萱,一起走在去往城西的路上。
两人一路都在沉默,沈重霖似乎并不想和她这个嫌疑犯多啰嗦,只管提着刀默默的随着她走着,一言不发。
椿萱打破了沉默:“大人,你有罪孽吗?”
他的身上有一股诱人的味道。
那是罪孽的味道。
沈重霖的脚步一顿,意味深长的看着眼前这个,甩了问题给他,却又不等他回答,径自往前走的背影,许久才抬起脚,快速的跟了上来。
“你有吗?”
椿萱停下了脚步,朝他一笑,笑容有些迷蒙,又有些妩媚。
“我已经身在地狱了,大人,你呢?”
沈重霖心跳漏了一拍,急忙别开眼,心情又好像忽然烦躁起来。
“既然姑娘身在地狱,那就请你赶紧将这个活剥人皮的恶鬼揪出来,我也好早点回去交差!”
“呵呵!”
椿萱轻轻抿嘴轻笑。
城西的夜晚,夜露深重,街头不知何时起了大雾。
雾里的椿萱,让沈重霖吃不透,看不明。
“到了,就是这里。”
沈重霖抬头一看,他们竟不知不觉的走到一家灯笼铺子门前。
这家灯笼铺子,昨日他还带着人来这里调查情况,可惜老板不在,他们白跑了一趟。
摘下了头上的茶花簪握在手里,她对着簪子吹了口气。
簪子上的红宝石茶花,突然开了。
一阵铺天盖地的红色花瓣从茶花中飘出,飞进了灯笼店的门里。
咯咯咯!
灯笼店的门竟然自己打开了。
沈重霖愣在那里,半天没有缓过神。
这是幻术吗?
椿萱看出了他满肚子的疑问,和眼中越来越深的怀疑,却毫不在意的对他笑笑。
“走吧,沈大人,你要找恶鬼,就在里面!”
她的笑,能勾人魂,沈重霖如同魔障了一般,痴痴的跟着她走了进去。
灯笼铺子里除了一地做好未做好,又或是做了一半的各式灯笼以外,还有满屋子的竹芘,后院里还有一棵开的火红的石榴树。
椿萱站在石榴树下朝着院子里的一扇门一指:“你要找的答案就在那里。”
沈重霖好看的眉头拧成了川字,握着刀的手也不自觉的紧了紧:“你怎么知道答案在这里面?”
椿萱知道他不相信自己,于是对着那扇门吹了口,然后笑而不语,就这么静静的看着他。
那扇门缓缓的大开,里面一片深邃的漆黑。
沈重霖停顿了一下,反手抽出了腰刀,尽管依旧半信半疑,却还是走了进去。
他的脚一跨过门槛,眼前的黑暗就像幕布一样被拉开。
一幅幅血淋淋的画面向走马灯一样在他的眼前闪过,一个个哀声惨叫的姑娘向他伸出了手:“救救我,救救我!”
沈重霖挥舞着腰刀,试图营救那些可怜的女子,可惜刀光所到之处,所有的画面都裂成了数万片的碎片。
徒劳无功。
沈重霖眼睁睁的看着她们被一双粗糙而又灵巧的大手,活生生的剥下了皮,浑身淌着鲜血,奄奄一息的瞪大了眼睛,望着天空,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窒息,一股强烈的窒息感充斥在沈重霖的体内,他大口的喘着粗气,豆大的汗滴从他的额头滑落,砸在他握刀握的几乎已经发白的手上。
“这里……就是凶案现场?凶手呢?”
他的声音像被马车碾过一样沙哑。
椿萱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他的身后,声音空洞。
“那是沈大人你该去查证的事情,而不是问我一个客栈的老板娘。”
眼前光怪离奇的画面瞬间消失,沈重霖还没从刚才那一幕幕的惨相中恢复过来。
默默将腰刀插回刀鞘,他说道:“走吧。”
椿萱轻笑出声,转身扭着腰肢往门口走去。
身后沉重的脚步声又响起。
身形一顿,她的神色一下变得复杂起来。
…………
“椿萱,那男人是怎么回事?”
小黑舔着爪子,懒洋洋的问道。
椿萱瞟了一眼店堂里正坐着喝酒,眼睛却有事没事便瞟向自己的沈重霖。
“随他去。”
准是对她的怀疑还没有消除,来监视她的。
今日的沈重霖穿着一身浅蓝色的便服,看起来不像一个手握人生死的千牛卫,倒有些像进京赶考的书生,和昨日剑拔弩张的样子,有着天壤之别。
端坐在一张桌子前面,大马金刀,面前还是和昨天一样,一只杯子,一瓶酒。
他喝酒的速度并不快,一只骨节分明,十指修长的手拿着杯子,,眼睛却如鹰一般锐利的盯着她不放。
“大人!不好了!”
那个叫李三,长的个冬瓜一样矮小圆润的金吾卫,如同火烧屁股一样匆匆跑了进来。
沈重霖一凌,端着酒杯的手停在半空:“何事惊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