设想过无数次的重逢,无数次的再见,只是没想到会这样不堪的与他见面,想起自己因为哭过,眼睛肯定很红肿,又刚刚从床上下来,头发一定很乱,还穿着孕妇罩裙,顿时想关上门。
地锦迅速地把一只手伸进了门缝里,什么话也不说,紧紧地盯着她。那眼神似乎在说,你舍得你就关门夹断手好了。
绿绮顿时松开了关门的手,站在门边期期艾艾地说:“你好吗?”
“你说呢?”地锦斜着身子从她旁边走进屋子,站在小小的客厅当中,打量着房中的一切。
绿绮租的房子小小的,大约也就五十多个平米,两个不大的房间,外加一个小巧的厨房和卫生间,厅就剩下七八个平米了。一张半新的饭桌中间铺着一长条绣花的桌布,中间放了一盆水培的不知道名字的绿色植物。边上放了两个椅子。厅里连个沙发也没有,地锦只好坐在了其中的一把椅子上。
绿绮回头看看他的架势,无奈地关上门,走进厅右边的房间里,梳了梳头发,然后披了件宽大的外套出来:“不好意思,家里小,要不出去说吧。”
地锦还是没有说话,抬起眼看着她:“不想出去,家里好。”
绿绮被他没头没脑的话,说的莫名其妙,疑惑地看着他。他站起来走进右边的房间看了看,又走到左边的房间看了看,然后拿出手机:“李叔,把我的行李拿上来吧,601。”
“你这是做什么?”绿绮被他的话吓住了。
“我回家啊。”他挑了挑眉,放好手机,扶她在椅子上坐下:“看起来,还得让李叔买把椅子上来,要不晚饭我总不能站着吃吧。”
绿绮哭笑不得看着他:“你要住这里?”
“当然了,我老婆孩子都在这里,我能去哪里?”他回答的理所当然。
“老婆孩子?谁嫁给你了?谁说孩子是你的?”绿绮被他的话气到了。
“你再胡说一句,看我不修理你,逃跑已经不对,还带着球跑,预产期都要到了,也不回家,还不想让我回家,你胆子倒是不小啊。是不是不气死我,你就不甘心啊。”地锦一手捂住胸口,一个手拉过另一张椅子,放在绿绮对面,然后坐下来,分开两腿伸直了,把绿绮和椅子夹在了中间。
绿绮见他这幅样子,就知道他又在装活宝的样子,忍不住笑了出来:“看来你真的是全好了。怎么也没养的胖一点啊,没人照顾你吗?”说完话,又觉得自己多心了,他是什么人啊,怎么可能没人照顾,自嘲着说:“看我说的什么傻话,你怎么可能会没人照顾!”
地锦看着眼前的眼睛红红,清秀依然的人,真的很想狠狠地打她屁股一顿,她怎么可以对他这般没信心呢?只是手抬起来,却又化成了无尽的温柔,伸手摸了摸她温婉的面容,轻轻抬起她的下巴,想都没多想就想吻下去,只是两个凳子面对面,让他凑上去有些费力,他直接把绿绮拉起来,让她坐到他腿上。
绿绮怕凳子坏了,会摔倒,挣扎着站了起来,不肯迁就他。此时正好门铃响了,绿绮赶紧去开门。
李叔提着个大大的行李箱站在门口,看见她笑着说:“少夫人好,少爷的行李。”
一声少夫人,让绿绮脸都红了:“他不住这里,您还是把箱子拿下去吧,我跟他说完,他一会儿就走。”
地锦走过来,笑着扶住她的肩膀说:“那你跟我回去,你喜欢市中心,咱们就住淮海路的公寓,喜欢住郊区,我们回疏影小楼也行。”说完就要扶着她出门。
绿绮站住脚,一动也不动。这时电梯在六楼停了一下,同楼层的人出来了,看见他们三个,还回头看了看他们。
大家平时同一层里住着,绿绮觉得不好意思,转身走进了房间,关上了房门。
地锦朝李叔打了个手势,李叔立刻把箱子提进了客厅,在餐桌边放好。
“李叔,你再去家具店,买张这样的椅子回来。”地锦指了指客厅的两把椅子。
李叔点点头,快步走了出去,还带上了门。地锦想起什么又开门叫住了他,在他耳边悄悄说了几句话,才让他离去。
回头看看绿绮关着的房门,地锦走过去轻轻敲了敲,然后转动了一下手把,发现没锁,他微微笑了一下,打开房门,他把行李箱提进房间。看见绿绮外套也没脱就躺在床上,摇了摇头:“老婆,我衣服放哪儿?”
“随便,你爱放哪儿就哪儿?”想着他自说自话的行为,绿绮就觉得头疼。这人病好了,脑子倒是变坏了啊。放着那么大的房子不去住,却要住到这里来,真是过分,这么小的房子,他那么大个人,怎么看都觉得房子太拥挤了。原本跟爸爸住着,也没显得这房子这么小。今天他一来,怎么都觉得房子跟蜗居一样,还是住在疏影小楼就好了。想起疏影小楼,绿绮又感到惆怅无限。如果当初不住进疏影小楼,或许结局都不一样了吧?
她独自在床上愁肠百结的时候,哪知地锦因为她的回答,心里觉得像吃了蜜一样的甜。她居然没排斥他叫她老婆,不排斥就是好事,看来是来对了。他兴奋地看了房间,然后把箱子直接放倒,打开了箱子,把衣服一件一件都拿出来,挂进了绿绮唯一的大衣柜里。好在他带的衣物不多,要不这小小的柜子还真放不下。看看柜子为数不多的衣物,又看看床上即将生产却看起来几乎不像十月怀胎的女子,真不知她这段日子是怎么过来的。看她一动不动背对着他,一下子还真想不出什么好法子,让她跟他回家去。要赶紧想办法把她带回疏影小楼去,要不等她生产了,保姆房,婴儿房都没地方设。心里有点遗憾自己因为误会她而没有早点来找她,以至于错过了那么多本该一起经历的美好,还让她独自一人承担了那么多的委屈和磨难。
当初,等他好不容易从鬼门关走了一圈回来,醒来竟然没有看见她,那个答应了要等他醒来,要陪他一辈子的人却把他曾经遗失的指环放在了他枕边,就独自走掉了,她甚至连疏影小楼都没回,连她最珍爱的琴都没拿就彻底消失不见了。
那一刻气得他都要疯了,发誓这辈子再也不想见她。他在奋力与死神抗争着要为她醒来,要为她活过来时,她却消失了,这让他觉得他所有的努力都成了笑话。所以他在可以离开病床后的第一时间,选择了远走瑞士。当他在那个风景宜人的国度渐渐平复了心情后,却始终忘不了这个让他爱到骨子里的女子,他开始让人找她,无论结果如何,他只想知道她过得好不好。
他也曾问过自己,为什么那么在意她过得好不好,答案都是无解。就如当初再次看见她一样,他就被她的眼泪蛊惑了,从此她在他心里生了根发了芽。
他最初估计她会回昆明,于是让人几乎都要把昆明翻遍了,也没有发现她的影子。传回来的消息是她曾经回过昆明,不过没几天,她父亲也卖掉了房子,跟她一起离开了昆明。
前半个月,还是千树到瑞士探望他,看他着急找人,说了句,她大概没有离开上海。因为她几个月前接到过绿绮打给她的一个电话,哀求她告诉她地锦好不好,而且那是一个上海本地的号码。这消息让他无比兴奋,她肯打电话问他的消息,那只能说明一个事情,她还爱着他,惦记着他。她的离开肯定是迫于某种原因,她欠他一个解释,他一定要找到她。
于是立刻从瑞士飞了回来,在上海动用了所有的关系开始找人,怕绿绮得到消息又溜了,他都不敢公开的找人,秘密进行着。先从各个区的音乐培训班开始找,再到各个娱乐场所的古琴演奏,问遍了绿绮所有在上海的同学,都说没见过她,他的绿绮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
最后沮丧到连话都不想说的时候,还是他自己无意间回看时尚频道播放的美食搜索栏目时,看到了食客推荐的小店里,绿绮在吧台后工作的场面。他反复回看那段节目无数遍,看着画面上绿绮忙碌的身影,就有一种失而复得的欣喜,激动得泪流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