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心语怔住了。
听到楚浔又道:“我听说你叫她不用来问安伺候,还减了每日的菜品。”
本来心中有一大堆事情想跟他说,但是千想万象也没想到他要说的第一件事情,竟然会是这件事情。虽然他说话的口气不算恶劣,但是落在谢心语耳中却是万般刺耳。
想也不想便冷冷地道:“我见她不想跟我搭话,也念在你们新婚燕尔就不打算给她添堵。再说了,我那日不过是让膳司房减了我屋里的菜品,但绝没有减了其他房的!”说完,她才觉得自己方才的口气的确有些冲。
楚浔皱着眉道:“我不过是心疼你,并没有其他意思。再说了,规矩总是规矩,只是你这房减了菜品,膳司房自然也要案例减了那房的。你有见过排场大过正室的侧室么?”
他这么一说也是有理,谢心语心中的火气也消了不少,于是诚挚地道:“方才是我考虑不周,只不过不晓得你们还这般讲规矩。以后该当如何便如何吧,不然你会怪我薄待了她。”
这样的话,确实出自肺腑,可楚浔听了却是更加不是滋味,仿佛谢心语在跟他挑衅一般,怒上心头,道:“不知好歹。”说罢,拂袖而去。
谢心语知道刚开始是她说话冲了点,想叫住他,又觉得在众人之前楚浔必定不会放下头面,最后还是将到了嘴边的话全化为一声叹息,由着他去了。至于想问的那些事情,要么明天再找机会说吧。
想不到晚上入寝之前,楚浔又跟没事人一样回来了,淡淡地道:“今天你回洛府,他们说了些什么?”
看来这人也是公私分明的,两人再起什么冲突,他也会将正事放在第一位。有了这样的认知后,谢心语也是一本正经地道:“那陈睿没有陪着洛融回门,看来两人闹得很僵。”
“这事儿我知道。”楚浔的脸上带着微微的冷酷笑意,让谢心语略感不适。想来洛府和陈府都有他的眼线,谢心语又道:“不过今天我无意间听到父亲和哥哥说支持你政改的事并非表面上这么简单,这几日朝堂上发生什么事了?”
楚浔的表情也转为了疑惑,将前两日的事情略作说明。谢心语听完,稍作思索,便笑了起来,“原来他们打得是这个主意。”
“哦?你有何想法?”楚浔神情变得有些复杂。
“他们表面上支持杨尚书选人派去别国,若是事成,但没有三五年没个结果,此事最好的结果就是不了了之。但是若是事败,那杨尚书就成了罪臣,正好除去你的一条臂膀。所以不管成与不成,你们都捞不到什么好。”
听完谢心语的一番分析,楚浔冷笑一声,道:“果然是一群老狐狸。”
“其实这事儿的症结就出在我国同别国没有一个良好的外交基础。”谢心语又道,“不如我们首先展示大国的风采,主动邀请别国进行学术交流和经贸往来。这样才能融会贯通,开拓更广阔的局面。”
这些话若是放在现代,是再普通不过的。但是在楚浔听来,却是震聋发聩的。于是一瞬不瞬地凝视着谢心语,仿佛不认识她一般。
谢心语从他的表情读出,那番话他是听了进去,而且暂时消化不良,于是笑道:“长夜漫漫,王爷有很长时间去想这些话。若是没有其他事情,妾身就先安置了。”
话里含着撵人的意思,想不到楚浔却是点头认同道:“夫人说得有理。今日也累了一天,就早些安置了吧。”
谢心语本想问“你不去杨妹妹那房么?”但立即想起前夜他的豪言壮语,于是将问话吞回到肚子里,乖顺地洗漱上榻。
两人各盖了一床被子平躺着,楚浔一手枕着头,一边回想着谢心语的那番话,一边叹息。
洛璃,你这般聪慧,让我如何放得下呢?
第二日,谢心语醒来时,床边早已空空如也。迷迷瞪瞪坐了起来,发现身上竟然多了一床被子,看来今晨的霜降让温度突然低了不少。拥着被子坐着,温暖的氛围让谢心语又一种恍惚,想不到楚浔也是个体贴细致的人。
用过早餐,谢心语独自靠在软榻上看书,忽见一只白色鸽子飞入房间,她赶忙走过去捉住那鸽子,从腿上取下环扣,里面果然卷着一张纸条。
展开一看,映入眼帘的是她曾经熟悉的简体字。莫言同她约定了今日见面的时间和地点,看来托他查的事情已有眉目。
谢心语看完纸条之后,立即销毁,然后将鸽子放归回天空,心中盘算着找个什么借口出府。正想得出神,门口便响起下人问安的声音,想来是楚浔下朝归来,于是迎了出去。
请了安之后,楚浔坐到桌上,但见他即使早起,精神头却是不错,看来他已经整理出个应对头绪,只待上表圣上商议仲裁。
谢心语主动给他倒了茶,端到楚浔面前,道:“那妾身预祝王爷心想事成。”
楚浔一怔,接过茶道:“你又看出什么了?”
“所谓人逢喜事精神爽,妾身已经从王爷的面相上看出您对这事儿把握十足,所以才提前恭祝。”谢心语也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微微笑道。
本来国家大事是楚浔最最看重的,但是他突然感觉即使明天圣上就颁布旨意也无法让他感受到预想中的快乐。这样的转变让他有些不知所措。
“人生在世,的确要为自己树立一个目标,而这个目标完成之时,我希望能有你心爱之人与之共同见证。”
“我知道你在做一件利国利民的大事,不过明白我那一番话之后,你将会体会到更深一层次的满足感。”
这是谢心语曾经跟他说过的话,但是当他功成便是她身退之时,突然那些成就感变得索然无味。
“我也可以看出你今天心情不错……”楚浔闷闷地接上一句,其实他的意思不过是知道自己提前能离开,是不是特开心?
想不到谢心语点头认同道:“不错,妾身见今日尚暖,想出去买些天冷的用品。许久没有出门,所以想起来就舒心开朗。”
楚浔突然笑了起来,“你若喜欢出去,****都可出府,何须如此?”
谢心语也是附和着笑了,“若是****出去,便没了新意。不如像现在这般,看什么都觉得新奇,这是我个人情趣所在。”
既然跟他做了报备,谢心语也就大大方方地出了府,这次两人换了见面地点,选在另一家闹中取静的茶楼。谢心语依然遣散了身边贴身的下人,安静地等着莫言的到来。
待到两人约定的时间,谢心语突然感觉身后风起,垂下头莞尔一笑,道:“大侠出场,果然非同寻常。”
“是么?”莫言走上来,坐到谢心语的对面,道:“我却觉得许久不见,你挖苦人的功夫渐长。”
“不敢不敢,”谢心语连忙摆手,“我哪敢得罪你。您可是随时甩甩手,说不理我这小可怜就能不理,得不偿失的事情我可不做。”又见莫言手中拿着一个卷轴,不由地好奇道:“今天是不是有什么劲爆的消息?”
“你可要做好心理准备。”莫言一边说,一边打开了卷轴。随着画卷慢慢展开,只见一幅仕女图缓缓映入谢心语的眼帘。画中的女子坐于窗前,侧身转头看向窗外的明月,神情淡雅,眸中流露出一股难以言喻的灵动,仿佛那眼神可以洞察人世百态,以及人心……
“这是……”谢心语有些迟疑,不知莫言为何拿出这样一副画卷。
莫言也不打哑谜,直言道:“这便是洛璃。”
谢心语倒抽一口气,诧异地重复了一句,“这是洛璃?”那我是谁?
莫言沉声道:“洛璃的的确确在云城老家深居简出,当时进京时也是举家迁徙,所有的下人都跟着入京。不过曾经有一位采花大盗窥探到她的容貌,当时也是惊为天人。但是当他准备下手时,洛璃却已经离开。
不久之前,我们抓住了这个恶贯满盈的采花大盗。在审讯时,我偶然得知他见过洛璃,于是让他画出洛璃的容貌。虽然不能完全相信这个狡诈之徒,但这是目前最直观的线索。”
谢心语苦哈哈地笑了,“不得不说,这位采花贼画风不错,及时锒铛入狱还有心思画出这样人景合一的作品……而且跟我一点也不像……”
莫言知道她心里有些乱,但这事儿两人都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于是指着画像道:“我之所以拿来给你看,是因为我觉得画中人的相貌同洛秦岚有几分相像。若是我们能得到洛璃生母的画像,基本就可以肯定下来。”
谢心语飞速调整情绪,再次认真辨认画中之人,最后道:“经过你这么一说,还真的跟洛氏兄妹有点相像。话说回来,我曾经向洛秦岚要过洛璃生母的画像,但他却推脱说,当时父亲思母心切,多数画像都销毁了。现在回想起来,真的是疑点颇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