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小姐今天的装扮的确让人眼前一亮,大有清澈明净之感。”楚浔毫不掩饰眼中的赞美之意,但是此话一出却是让洛融拧上了眉头。
于是她硬是挤到楚浔的身旁,状似羞涩地问道:“浔哥哥,可有觉得融儿与往日不同否?”
仿佛心不甘情不愿似的,楚浔这才漫不经心地看了洛融一眼,莞尔一笑道:“有道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今日一见,发觉融儿的确是长大了。不知有了婚配否?”
洛融神色一滞,眼带仓皇地看了过去,但听洛秦岚抱拳道:“回浔亲王,融儿还尚无婚配。在下想等忙过了璃儿的婚事之后再行操办融儿的事情。”
“都快是一家人了,不必如此客气,”楚浔笑得爽朗,“本王也会将此事放在心上,定会帮二小姐留意合适的人家。”
话说到这里,楚浔已经变相地撇清了他和洛融的关系,这厮今日也不知道是发了什么疯,不仅出言讨好谢心语,还把大家的关系说得这么亲热。若是一般女子一定觉得面子大增,喜不自胜,但谢心语却已存了出走的心思,就算他在巧舌如簧,也讨不到她的欢心。
谢心语面上的表情始终淡淡的,随着他们朝着八音阁那边的戏台走去,而洛融则慢慢退到了后面,尖细洁白的牙齿几乎咬碎的嘴唇!她愤恨地想着,今天的好戏都在后头呢!
贵宾和主人家落座,戏剧也便紧锣密鼓地登场。
今日上演的是邻国北漠前朝君王南宫烈的故事。当然不会那么直白地挑明,而是经过了大量的艺术渲染,变成了一个更具有悲情浪漫色彩的戏剧。年轻自负的君王,无法自拔地爱上了敌国的公主……有****的美好与苦痛,有战争的迷惘与挣扎,有人性的自负与不甘……飞蛾扑火般渴求爱情与权利,最终得到了一切却也在一瞬间失去了挚爱。公主在都城攻陷的那一刹那挥刀自刎……
啧啧啧,真是太狗血了……谢心语暗自腹诽。
“太岁茫茫,犹归有时,我终何归?那年阙下,兰花幽梦,半边天涯。往长街,萧鼓不停歇,喧喧催人泪……”所谓内行人看门道,外行人看热闹,谢心语根本听不懂他在唱什么,但是从青衣那清扬悠转的发声,她的注意力也慢慢地被吸引过去。
“宫灯应孤影,乱愁缠千丝。嘤嘤古颂,谁撰新叹,寄予秋风抛路歧。身安何方,何以为家……”肝肠寸断的唱段,闻者不无心伤。谢心语怔愣愣地看着他,虽不懂曲中的词义,但听着这曲调,心情就徒然跌落。戏子化身成那战乱中的公主,那凄凄惨惨戚戚的唱腔慢慢转为咽咽噎噎的抽泣。不得不佩服,这些伶人的艺术造诣也是颇高的。
就在她聚精会神地听着戏曲,流萤忽然走了过来,伏在她耳边轻道:“小姐,老爷请您过去一叙。”
谢心语怔了怔,想不到洛铭捷会在这个时候找她谈话,而且这么神神秘秘的,难道会跟浔亲王有关?
她按捺着心中的疑惑,默默地站了起来,只见不远处站了个小厮,看样子是要为她引路。谢心语漫不经心地走了过去,小厮对她行了个礼,同时又对陪伴在她身侧的流萤道:“老爷只见小姐一人。”
流萤也是训练有素,立即止了脚步,安静地原地等待。小厮满意地点点头,转身前示意谢心语跟过来。
“你是刚刚调到老爷院子的么?看着有些眼生……”谢心语跟在小厮后面,对这叫不出名字的年轻人发出了疑问。
小厮明显一僵,干笑着道:”小的的确刚被调去书房不久……”
“原来如此。”谢心语不置可否地点点头,跟着他在花园中转悠了几圈,最终不禁疑惑,“父亲究竟候在何处?”
小厮也微微慌乱,不知是天热还是花园地形复杂,导致他真的急出了一身汗,最后如蒙大赦般指着一个白色身影道:“就在那边!”
谢心语皱了眉头,那身影明明不是洛铭捷,而当她正想转头询问那小厮时,却不见了他的踪影。
这是怎么一回事?
但见那人影转过身来,三步并成两步走到谢心语跟前,毫不忌讳地握住她的手幸喜地道:“璃儿,我终得见你!”接着,他立即皱了眉头,言语苦涩地道:“你不是说过我们有三世情缘么?为何你将要和他人定亲?”
被一个初次见面的人如此热情地表白,谢心语第一个反应就是他认错了人。但他言辞却也符合她的现状,刚要出言询问,却听身后传来一声严厉的责问:“璃儿!这是怎么一回事?!”
二人同时转身,但见洛秦岚神情不善地盯着他们俩,以及一脸高深莫测的浔亲王,当然还有等着看好戏的洛融。
那白衣人也不知是哪里派来的龙套演员,大难将至还不知死活地道:“不管你们是谁,都不能将我们拆散!我同璃儿两情相悦……”
“住口!”洛秦岚怒斥一声,接着又将目光落在了谢心语的身上。
若不是情况特殊,谢心语还真想噗嗤一声就笑出来,不过她眼波流转,将计就计道:“大哥,你莫要生气。我同这位公子的确是情投意合,缘定三生……”
“你也给我住口!”她话还未说完,洛秦岚亦是面色阴沉,冷冷地盯着两人道:“你可知到他是谁?”
这话倒是问倒了谢心语,两人第一次见面,还未来得及相互介绍就被众人抓了个现行,但她很快就反应了过来,淡淡地道:“他是谁并不重要,只要他一心为我,其他我一概不问不管!”
谢心语的这一句话掷地有声,顿时让在场所有人都镇住了。那白衣小生傻傻地看着谢心语,忽然产生一种荒唐的想法,若真能求得这主人家的同意,他一定会对这姑娘好的!
“一概不问不管?!”洛秦岚磨着牙,语气中带着强大的怒意与寒冰,“你这话岂是门风端正之户的女子当说的?!可还知何为‘羞耻’?!或者,你还并不知何为株连九族?!现有我洛氏族人五百七十七口,左邻右舍亲朋好友不下数百人,全部要为你和那小白脸的私情殉葬?!”
白衣小生立即慌了手脚,这这这,完全没有按照剧情往下演哪!于是他神色慌张地看向洛融,差点就冲口问道,不是说只是洛府的一个下人么?不是说她一定会推脱么?不是说只要装出一副痴情的模样最多会被人赶出去么?怎么变成株连九族了?!
此时的洛融也是心慌意乱,她一边安抚狂跳的心脏,一边给那白衣小生打眼色,示意他镇定。但其实就连她自己,也被洛秦岚的这番话给吓到了。
谢心语咬了咬下唇,看着洛秦岚因震怒而愈显苍白的面孔,还有那双几欲充血的眸子,颤着声音道:“哥哥不必说了,璃儿知错了。”
但是这些天来深埋在她心中的一番话,如今却是不吐不快,“我错便错在没能逆来顺受,没有安守本份。生为女子,本就当听天命,听父母命,听兄长命……不该想的不能想,不该喜欢的不能喜欢,不该做的不能去做……我错在不该随己所欲,不该心存幻想,不该有所追求……”
“您别说了……”白衣小生看着洛秦岚因为愤怒而周身爆发出骇人的寒意,吓得差点就给跪下了,急忙撇清楚他和谢心语之间的关系,“我同您,跟本就没有到那个份上!”
谢心语也立即回复了淡然的本色,仿佛这件事件跟她没有任何关系似地问道:“那你今天是做什么来了?”
众人见到这戏剧化的一幕皆是一愣,然后见白衣小生语塞,支吾了半天也说不出个所以然。
“难道说你们戏班子没兴趣再做我们洛府的生意?”洛秦岚亦是敛了怒气,语气冰凉地道。
白衣小生立即给跪了,热泪盈眶地道:“小的,小的有眼不识泰山,小的是吃错了药,被猪油蒙了心,小的……呜呜呜”他一边哭,一边往洛融那边蹭,目前也只能指望洛融能出言救下他!
他刚来京城不久,前些日子捐了点钱才进了戏班。因为还没轮得上排戏,所以还没有收入。两天前,洛丞相的千金将他找了过去,让他演一出戏,只要承认他和一个婢女有私情便可赚得二百两银子。他想演什么不是演,而且有丞相千金罩着,还怕出什么问题……可没想就变成了这样!
洛融已是自身难保,那管得了那么多,急忙往后退,转身躲到楚浔的身后,“你这下贱之人,还不快滚!”
只要稍有眼力的人都能看出这事的来龙去脉,于是洛秦岚迅速让下人将白衣人拖下去稍后审问。接着他立即向楚浔告罪,“今日在浔亲王露了家丑,还望王爷恕罪。”
“这不已经真相大白了么?”楚浔似笑非笑地看了一眼轻松自在的谢心语,心道这女人宁可承认自己跟一个小白脸有私情也不愿跟着自己!这游戏似乎越来越有意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