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不一会儿吴迢这家伙便自己站了起来,面有窘迫。
他提着衣摆爬上岸,讪笑两声,落荒而逃。
江庭鸽站在岸边,出神看着石子路上湿漉漉的脚印在阳光的照射下泛着亮光,先前备好的话题也烂在心里。如今真是一个有趣儿的人都没有了。想罢,猛地扭过身子裙摆铺展着张扬而去。
……
“这一桌子的名册算怎么个事儿?娘准备为我说亲?”江庭鸽一回房就见桌案上一摞册子,心中暗道不妙。一想到家中姐妹即将要嫁去没见过几面的人家,再看着眼前案上整齐放着的名册,她莫名烦躁。自己未来,也会是这样么。
“姑娘,这些只不过是夫人初才挑选的,也不是急着让您相看,不过是想着您到了可以同夫人她一同出府学着打些实在的交道的年纪了,再过不久夫人准备带您去各大商行活络活络,一来二去的总要有些交涉,便认认脸。”房妈妈瞧小主子面色古怪,想是误会了,便缓声解释。
“哦……那麻烦您回禀了母亲,就说女儿理会了,让她安心准备二姐的婚事吧,别操心我这儿。”
如今三月初,再有两月二姐就要出嫁,江庭鸽觉得届时家里有多热闹,送出门后就有多冷清,二姐的院门会常常上锁,隔几天才会有人扫洒一二。二姐爱花草,那些娇贵的花儿母亲应当也是陆陆续续遣人移去她房里,想着二姐的事儿,江庭鸽心头难受极了。
目送房妈妈离去,江庭鸽浑身像是抽去了力气,瘫在桌边了无闲趣。眼珠子一转,想了想还是命橙橘和青梨扶着自己去了二姐的院子。青梨才打了帘子,江庭鸽便看见母亲同吴徐氏还有几个小姐丫头围在桌边说说写写,庭兰手头到似没做什么事儿,却也在一边笑眯眯地看着。约莫着跟房妈妈也是前后脚才到,眼下房妈妈正向母亲回禀着什么。
庭兰最先瞥见垂帘后头的小丫头,含笑轻扫了一眼,便附在母亲耳边说了几句。庭鸽知道偷听不到什么了,讪笑着走了进来。
“三儿来啦?”母亲言罢却是头也没回,仍伏在桌前写着。
“母亲,徐夫人,二姐。”江庭鸽一一行了个小礼,这才堪堪问道:“这是在写什么呢,瞧着蛮有趣。”说着便俯下身子凑到母亲跟前细细看起来。吴徐氏倒也没说什么,避开了个位置,静静瞧着庭鸽,面容愈发和蔼。
“喜帖?怪不得二姐不动笔呢,母亲,算上我一个怎么样?”江庭鸽看着剪裁精致繁复带香的喜帖,忧郁的情绪似被冲淡了些许,心中存了计较。前些年大姐姐出嫁时,她曾偷瞧过家里备下的喜帖,华贵是挺华贵,就是上头的大金饼实属晃花了她的眼睛,亮红的漆金纸也实在叫她有些下不了手。大姐姐回门之日穿金戴银好不艳丽,九岁出头的她却都能明显发觉大姐姐眼中的牵强与不适。试想天上的仙子化身人间富贵花,江庭鸽想想就心中不安。倒是二姐的喜帖,浸了梨花香,暗红的喜帖镂空巧妙,三折无论先后,都能构成一幅富贵花样,漆金的檀木扁盒上刻着各式各样的浮雕,别致又大方,与暗红的喜帖相映成趣,显然花了心思。早又听闻这喜帖是亲家夫人与姑爷一同设计,想来对方很是重视二姐。
江庭鸽心里想着许多,面上却是不动声色,贪心地抱了一大摞红纸,挤在母亲身边问清了格式内容,抄起一支笔便大方写起来,衣袖飞舞下笔有神,姐姐姑爷可一定要美满呀……
可惜的是江庭鸽才写完一张,便被母亲喊了停。
“三儿,你去陪着你二姐去里间儿说说体己话,过几天别怪母亲不让你再见你二姐了。”瞧见母亲面带古怪地看了看自己,江庭鸽心中一动,想到那一纸的字迹,只好不情不愿停下笔,把写好装好的唯一一份递给母亲,挽着二姐去了里间。
姐妹俩的身影和睦又温馨。
……
虞家。
“爷,老爷让属下把这份东西交给您,让您代他走一趟,说您姑母这次病得不轻,怕是得同夫人去瞧瞧,没个三四月份怕是……回不来。”眠秋看着主子面色愈发不善,越说头埋得越低。
“你头再低一点你信不信我给你踹到土里去。”
“……爷。”
“那两个老家伙,哪里是去看望什么劳什子姑母。”明明是甩手走人了,宴请什么的那是能躲就躲。
“帖子呈上来。”
盯着帖子看了良久后,某位爷终于发自真心不咸不淡问了一句:“喜帖这档子事儿我没记错是女方家内眷的事儿?”
眠秋一愣,道:“这属下就不清楚了,不过属下看了发来我们府上的三封帖子,字迹不同皆是娟秀不已,这一封确实特别。”
上头这位小爷没说话。
“不过爷,老爷身边的小厮倒是带了句话,江家递帖子的人说家里姐妹舍不得二姐,写帖子时有一封帖子字迹潦草了些,又念在姑娘年龄不大,只写了一封,也不好舍弃了,莫要误认为是糊弄便好,却是对不住了。”
“你下回不能把话一次性讲清楚就多抄抄经书,看看人家怎么说话的。”
这位爷挑了挑眉挥手让下属出去了。
梅州的江氏商行,对于今年年初刚从江南一带来的虞氏一家来说那是再熟悉不过。虞氏世代皇商,虽说远不如江氏在梅州待得长久,可怎么说也是皇商之首。光是这响当当的名声,就注定两家竞争不断。好在虞家一直都明白化敌为友的道理。
“江庭兰的亲姐妹无非也就是江家的三姑娘了。”这狂野……呃不,独具一格的字迹,是个人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