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去疾笑道:“你肯定很奇怪是不是,为何这嫌疑最少的人却成了主要的调查目标。”
不等刘彦之回答,便自顾自道:“那晚我仔细查看了老崔送来的有关教中高手死亡时的记录,发现这些人的死亡时间均间隔一天,但在副舵主死后,就再无死亡记录。
如果正如那封挑战书所说是要屠灭京城分舵满门,不该就此结束。”
刘彦之吃惊道:“你的意思是说,最后死的副舵主就是幕后黑手。”
陈去疾道:“很有可能,教中人均是一击毙命,除了八段高手,还有谁有这种力量。
而京城里的八段高手屈指可数,我相信余家可不能随意驱使他们。那么你有没有想过另一种可能。
凶手是死者极为熟络的人,且看上去德高望众,足以让所有人卸下防备,这个凶手出其不意,暗下杀手,使死者们没有准备,因此没有丝毫反抗。”
刘彦之显然不愿意相信这样残酷的推断,因为相比死在敌人手上,不明不白死在自己人手上实在是太让人心寒。
因而反驳道:“天下八段以上高手虽然不多,但也不是凤毛麟角,因而余家重金收买,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也是有的。何况这些只是你的推断,没有有力证据作为支撑。”
陈去疾冷冷道:“现实有时就是这么冰冷,要知道坚固的城池从来不是从外面被攻破。
我仔细查看了他们的伤口,发现除副舵主的致命伤外,其他的死者伤口均是后面大,前面小。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刘彦之失落的低声道:“这说明他们是背后中剑。”
陈去疾笑道:“什么人能使这些久居江湖的高手将背后放心交给他呢,这后背乃是一个武者最大的破绽,这么简单的道理我一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尚且知道,这些精明强干武者能不知道么。
那么这就意味着凶手必然是这些死者很信任的人。”
陈去疾笑了,仿佛在嘲弄刘彦之那幼稚的对于江湖义气的看法。
接着陈去疾道:“既然都分析了这么多,我索性就让你对凶手的身份所抱有的最后一丝侥幸也消失得彻底吧,这些高手的死亡地点均在家中,试问除了与他们很熟络的人,谁可以在他们的家中来去自如,并且可以清楚知道每一个人的所在。如果一个两个,只是巧合,那些这么多的人都暴毙在家中,便不会是偶然。”
刘彦之低着头,仿佛在思考着什么,忽然他眼睛一亮,道:“那么副舵主的伤口是什么样的?”
陈去疾道:“他的是正面大,背后浅,应该是正面中剑,这一点是我一直疑惑不解的。且身上有两处致命伤,一处在胸口,一处在肺部,照理说任何一处都足以造成死亡,凶手又何必多此一举呢。要知道江湖人士对身上穴道要害拿捏很准确,击中要害后,一般不会补刀。看样子像新手的做法,”
刘彦之道:“那么司马让舵主是怎么引起你的怀疑的呢,我在杭州处理教中事务时,听人说这司马让舵主待人宽厚,颇得人心。”
陈去疾道:“本来我也没疑心他。”
随后将在叶微凉家,那些刺客见到他后惊呼“是你”,随后逃离。好似早就相识一般。此外这司马让出手时并不及要害。以及及时出现,就好像事先就知晓一般。诸般疑点说给刘彦之听。
刘彦之听后,沉吟半晌,终究无法反驳。
陈去疾道:“刘兄,你先去休息。等明日到锦衣卫衙门公干时记住查找资料。”
然后又柔声道:“这些日子辛苦你了。”
刘彦之听后大为感动,一直以来长官视自己如办案工具,师傅清心寡欲一心修道,也不曾过问自己太多,青云观中师兄弟各人都是相敬如宾,但少了些温度。
至于恩人李大人,对自己自然然是没的说,但很少问及自己的喜恶。自己长这么大,竟然只有眼前这富家少年对自己关怀备至。
感动道:“公子言重了,办案破案本来就是属下的分内之事。”
陈去疾道:“刘兄快些下去休息吧,一会我会吩咐厨房做些消暑的吃食送过去。”
同时向朱能示意。朱能很快领会了陈去疾的意思,引着刘彦之往客房去。
又过了一日,刘彦之来拜见陈去疾。陈去疾知道,自己吩咐的事情有了眉目。
只见刘彦之道:“经过勘查,副舵主和司马让舵主都有房产分别位于崇南坊和京郊,价值分别为二千两和一千两。”
陈去疾道:“这么容易?”
刘彦之道:“副舵主的房产在远方表亲的名下,一些京城大员为了隐匿财产让房子挂名在家奴的身上也是有的。因为家奴没有独立身份,所以也不怕他们卷款逃跑。顺着这个思路,我查了副舵主的亲戚和家仆名下的房产。”
陈去疾道:“刘兄正是言必信,行必果,没出一天便查到了结果。那司马让舵主的房产呢。”
刘彦之道:“舵主的房产倒是在他名下,轻轻松松便查到了。”
陈去疾道:“无论如何这些房产都是以舵中的薪资无法购买的。这崇南坊位于城西,地处偏僻,但城中交通便利。最适于联络,且不易为人所发觉。我们就从崇南坊查起。”
城西,崇南坊内。陈去疾一行三人,乘了一辆破旧的马车,在大道上摇摇晃晃走着。为的是不要那么引人注目。
这种破旧的马车在京城中比比皆是,用驴子拉动,车轱辘发出吱呀,吱呀的声音。与四周稍显落寞地景象融为一体。
这次换刘彦之驾车,有了杭州夜市刺杀的教训,陈去疾这次特意安排刘彦之在外面。
他一向机警,一有风吹草动,能赶快作出反应。
很快便来到了,那所宅院。院子四周都是错综伏在胡同小路。
陈去疾打量了四周,发现选址的人是个行家里手,此处地处隐蔽,四周又四通八达,一有风吹草动方便逃离。
陈去疾让朱能带着火铳在外面警戒。
他觉得自己这小厮虽然武艺欠佳但为人机敏,最适合这放风的事。
三人约定,如果有大批人袭来,便明抢示警。如果陈去疾和刘彦之在半个时辰后没出来,朱能便拿着火枪突袭进来,震慑敌方。
陈去疾与刘彦之二人翻墙进院,兔起鹘落之间,没惊动任何人。
二人循着墙角遁入花园小径,借着花草的掩映,隐藏自身。快速移动时,陈去疾发现这周围的花草萎靡不振,花朵蔫黄,可以看出这院落的主人没有将心思放在打理这花草上。
二人在这碎石铺就的花径中穿行了许久却没发现一个人影,渐渐放松了绷紧的神经。上得一处阁楼,只见这阁楼中散落了一地的食物残渣,上面蚂蚁,苍蝇盘旋。旁边又有碎裂的酒壶,诸般物什夹杂在一起,散发着一股恶臭。
刘彦之悄声道:“恐怕有什么不拘小节的江湖人士在此居住过。”
陈去疾略微掩鼻,道:“我们四处看看,是否还有其他的踪迹。”
两人刚出门,便听见远处一阵交谈的声音,由远及近传过来。
但四周都是悬空,只有一条木栏通向楼梯,二人想快速逃出已然来不及,只能转身回到屋内,飞身躲到这房梁上。相顾一笑,没想到这自誉为光明正大的人今日竟鬼鬼祟祟做了梁上君子。
交谈之声愈来愈大,只见一人道:“都安排好了吗。”
另一人道:“准备得差不多了,只是带头人这几日还没现身,快到约定的日子了。”
一人道:“他总是这么神神秘秘的,这么久了,你我几人,只收到了银子,那见过他本来面目。想来是他不方便,害怕暴露罢了,没什么大碍的。”
另一人道:“说的也是,拿人钱财,替人消灾。管那么多做什么。”
陈去疾往抱着柱子,小心探出头看过去,只见有二人一前一后,前面一人满脸络腮胡,手里拿着把朴刀,走起路来稳健有力。
后面一人挺着一个大肚腩,脑满肠肥,身上的赘肉随着步伐抖动。
陈去疾细细瞧去,发现这二人不似身负什么上乘武功,但比之一般的游侠,武功要高出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