略显荒凉的府邸前,苏恪双手掐腰,脚尖一个劲的颠啊颠像是在记时,神情越来越不耐烦,等了这么久,别说招呼,就连回话的都没有。
“怎么这么慢啊!”
“我说,不会闷里面不来了吧。”
太子苏穆充满自信。
“不会。”
“稍安勿躁。”
一旁,抱剑而立的清秋问道:“你就这么有把握?”
苏穆笑而不语。
没过多久。
府邸的大门终于再次打开。
一位白衫宽袖的佳公子款款走来,对穆、恪二人点点头,目光还是朝向了白衣倩影,“抱歉,久等了。”
清秋礼貌回应,“二殿下客气。”
“那,便走吧。”
苏穆走在最后方,看着与清秋并肩走在一起的苏姬,露出来老父亲一般的笑容,这个二弟还真有心机,别说这身白衫与卫姑娘的白衣相映还真有些登对。
所有殿下的府邸都是选在风水宝地,而二殿下苏姬并不太受玄王喜爱所以地方也比较偏僻,人烟稀少,几人沿着小路,这才逐渐亮堂了些。
一行人行至拱桥边,水面上已有许许多多的花灯顺流而下,潺潺流水似那天上银河。
美轮美奂。
目不暇接。
苏穆站在河边,目之所及,皆是星光璀璨。
清秋弯腰捞起一盏顺流而下的微亮,荷花状,摸起来质感并不是那么好,但传到掌心的温度却是温温的热热的。
“这些花灯,好有趣。”
闻言,三位殿下皆是会心一笑,无论平日里关系如何,在大玄得见如此人间繁景也是由衷的高兴。
苏穆发出一声感叹,也是祝福,“但愿能越来越好。”
“小心些。”
苏姬提醒道:“这里虽然有些光亮,但难免脚下会有些暗石,若是打湿了衣裳就不好了。”
“谢谢。”清秋笑着道谢,其双手捧着花灯照亮了俏脸,明媚动人,与那河中繁星相比也不曾落下丝毫,双眸中泛着星星点点,“这里面一定承载着某人的祈愿吧。”
身后的苏姬满眼温柔,并未上前打扰,只是小声的呢喃道:“可能是一对璧人也说不定。”
“的确。”清秋赞同的点点头。
这只是一句无心之语,“哎!这你也能听得到!”
清秋将花灯小心翼翼放回水中,亲眼看着它逐渐消失在视线中,这才回眸,俏皮一笑,便是天地唯一,“我听力可是极好的。”
“哇!姑娘你真好看。”苏恪直言不讳。
“三弟!”苏穆汗颜,哪有这般直白的,“姑娘莫怪,实因姑娘姿容确实世间少有,我这弟弟见识浅了。”
清秋一愣,这倒是第一次有人夸赞她的颜值,笑道:“是吗?”她倒是没什么感觉。
几人闲聊。
苏姬旁观,却在心里道:“我眼力也是极好的。”
这时从拱桥上传来一道煞风景的声音。
“几位,在这里可不尽兴。”
“谁?”众人望去,姬、恪二人略带思索,“这声音有些熟悉。”
唯有太子笑容满面,终于来了吗。
桥上,缓缓走下一道人影,“这里地处上游,更是人烟稀少,若是去中游人流汇聚之地,那场面才叫绚丽。”
“或者说,难得游玩还要畏首畏尾?”
人影露出来庐山真面目,赫然是四殿下瑾。
“他怎么也来了?”苏姬对这个四弟的感官很不好,却也有人不同。
苏恪见到来者直径走上前去给了一个大大的拥抱,这弟弟好啊,隔三差五就往府上送些稀奇古怪的兵器,哥哥实在喜欢的紧。
苏瑾笑着与他三哥来了个大大的熊抱,如此场合他能不来吗?
若是错过,他们三人有什么交流,岂不是一无所知?
苏瑾对众人行礼,“瑾,见过三位哥哥,以及……卫姑娘。”
清秋连忙回礼。
“不敢。”
“见过四殿下。”
苏恪打断众人,“哎!哎!见也见了,快带我们去好地方。”
苏穆也是轻笑,“看来四弟是过来人。”
苏瑾道:“大哥说笑了,只是闲来无事凑过几回热闹而已。”
“那还等什么,快走吧!”苏恪旋即拉着苏瑾的衣袖向前走去。
“唉唉,三哥,你先放开我。”
“干嘛!你骗我们的?”
“不是不是,是我们走错了,是那边才对。”
“走!走!走!”
见状,清秋也迈步跟上。
苏穆却被苏姬拦下,苏姬的声音含有几分愠怒:“为什么要把他叫来。”
苏穆无奈一笑,早知会有此一问,诚挚道:“我只想和兄弟们趁着佳节美景聚一聚。”
闻言,苏姬更是怒不可遏。
“鬼扯!”
“你疯了吗?真把自己当圣人了不成!”
“脑子里究竟在想些什么!当初他可是想要你的命!”
苏穆安慰道:“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嘛。”
苏姬气极,语气森然连说三声好,“好好好,我不想和你吵。”
“现在,我有我的事,既然你想掌舵,别怪我没提醒你最好小心些,莫要让浪花翻了船,到时休怪弟弟翻脸不认人。”苏姬此刻面容肃然,世人皆说他放荡不羁,但,是龙,总有逆鳞!
苏穆看着他认真的模样,却笑出了声。
苏姬不忿道:“你笑什么。”
“没什么,我只是看着你这副护犊子的表情,就不自觉想笑。二弟,人家卫姑娘现在可是一点意思都没有,看不看的上还两说,可你这八字连一撇都没有,就这么护着人家,大哥吃醋啊。”苏穆故作幽怨。
苏姬怒容一滞,“吃个屁,我的事你少来操心,假惺惺。”
“是是是。”苏穆无奈点头。
八月十五的月亮比其它几个月的满月更圆,更明亮,所以又叫做月夕、秋节、八月节、八月会、追月节、玩月节、拜月节、女儿节。此夜,人们仰望天空如玉盘的朗朗明月,会期盼家人团聚。远在他乡的游子,也借此寄托自己对故乡和亲人的思念之情。所以,中秋又称“团圆节”。
几人行至中游街道被称花街,此处已如白昼,街道映红,人来人往穿杂其中,嘈嘈切切谈笑声,烟火味更浓了些。
再往前走,映入眼帘的便是摆在花街正口不远处的大香案,上面供奉了月饼、西瓜、苹果、红枣、李子、葡萄等祭品,其中,西瓜还切成莲状。
在月下,百姓将月亮神像放在月亮朝向的方位,前来祭拜的人们,每一位皆是一脸虔诚,所求所念无非一个平安。
清秋从未见过这般景象。
正巧有一家三口人前来祭拜月神。
全家人依次拜祭月亮,然后由当家主妇切开寓意团圆月饼。
“三个人她怎么切了四块?”清秋不解道。
几人诧异,有些难以置信,这些算是常识了吧,“姑娘不知道吗?”
“我平日尽是习武,哪里会关注这些。”清秋无辜地摊摊手。
几位殿下听闻理由,感慨道:“卫姑娘还真是清心寡欲。”
苏穆娓娓道来,“这切也是有讲究的,切的人要预先算好全家共有多少人,在家的,在外地的,都要算在一起,不能切多也不能切少,大小要一样。”
清秋似懂非懂的点点头。
苏姬可不能让风头全被大哥抢走,道:“姑娘,要不要去祭拜。”
愣住片刻。
略带思索的望了一眼香案,清秋抿了抿嘴,“还是算了吧。”
这个回答让苏姬意想不到。
“是嘛,也罢。”
没过一会儿,花街的闹声似乎有了变化,抬眼望去,入口处已经围上不少人相互议论指指点点,这已经严重影响了出入。
“维持秩序的士兵呢?”苏穆皱眉。
“有的,不过看样子应该在其他街道,毕竟今日是中秋,并不是所有人都如你我一般。”苏瑾道。
“这不是松懈的理由。”苏穆回了句便向人群靠拢,其余几人对视一眼,也抱着各自的目的跟了过去。
拨开人群,苏穆顿时变了色,三个成年男子对着一位姑娘又拉又扯,地上还趴着两位老人家。
老汉死死抓住一人的裤腿,那人恶狠狠道:“干什么!放开!赶紧放开!”
“爷爷!奶奶!”
在其一旁被擒住的小姑娘哭的梨花带雨,身上的外衣已经被撕扯的不成样子。
“闭嘴!哭什么哭!”
“还有你门两个老柴棍不要给脸不要脸,爷们又不是没给银子,非逼爷发火吗?”三名壮汉醉醺醺的显然喝大了。
老汉哭诉道:“诸位,诸位,这真不是钱的问题,我就这一个闺女啊。”
老婆婆也应和道:“求求你们,行行好,放过我们吧。”
其中一人掏掏耳朵,恶狠狠的道:“少跟他妈废话,相中了你家女娃就是你们家的福分,莫要叨唠!”同时一股蛮横的力量澎湃而出直接将老两口震飞,看情形至少是武道二品。
两位老人脸色霎时就变得惨白,就这么落下怕是不死也要落下病根。
“爷爷!奶奶!”
小姑娘凄惨的哀嚎。
“简直无法无天!”苏穆刚刚走出,一道白影瞬间将其反超,只留下余音,“交给我。”
那人散发出来的内劲波动十分明显,这个太子明明没有修习武道还要往前冲,这个性格什么时候能改改。
清秋叹息一声,同时一臂探出如化太极将迎面而来的力道托住,并用劲护住二老,当即手臂向后舒展,脚下一退再退十分巧妙地消磨那股力量,直至劲力无存。
两位老人除了受到些惊吓并无大碍。
“这是丝毫没留余力啊,够狠的。”清秋见三人穿着也是富贵人家的子弟,没想到却如此没有教养,简直衣冠禽兽。
“嘿!”
“哪里来的小白脸多管闲事!”
“这叫打抱不平。”
在清秋身后响起撼声,三人望之,正是苏恪!
还未反应,便是一拳袭来,清秋见状配合,将小姑娘从壮汉手中救下,三人来不及阻拦,拳风已至,有一人迈进同样轰出一拳。
苏恪对此轻蔑一笑。
拳拳相对。
轰!
气势骇然,翻涌的气浪如涛,冲入花街!
清秋几次跃步,至众人前,双手拄着【承霜】连鞘立于地面,顿时青石板上浮现几道裂纹,白玉剑鞘散发出无形的力场撑开气浪庇护身后众人。
衣诀飞扬。
恐怖的气浪久久才平息。
不少人吓出一身冷汗,胆战心惊。
三名醉鬼更是直面这股冲击,哪里受得住全部昏死过去。
“太莽撞了。”
“醉鬼而已,也值得弄出这般动静?”
“若不是姑娘相护,你可知要伤多少无辜之人!”
受到自家大哥训斥,苏恪只能苦涩的挠挠头,“一时没收住。”
“行了,将他们丢出去。”
苏恪一肩扛三毫不费力费力将三人扔出了花街,挡在路口太碍事了,还是出去吹风吧。
整个过程大气都不带喘的。
这让一直旁观的苏姬咂舌,“老三这力气越发恐怖了。”随即看了看,“嗯?奇怪,老四呢?”
安抚了一家三口,并简单了解情况,今日之事纯属见色起意。
苏穆愤愤不平,“真是丢尽了世家颜面。”
苏瑾不知又从哪里冒了出来,说道:“他们并未本地人。”
苏姬仔细打量着前者似乎是想找寻蛛丝马迹,“你之前去哪了?”
“自然是打探消息。”
“这伙人是最近才冒出来的,之前更未有任何人见过或熟悉,可偏偏行事作风嚣张跋扈,近日街头巷里都有流传。
一家三口致谢。
“谢谢,谢谢,要是没有诸位公子,恐怕我们老两口也到头了。”两名老人说着就要跪下,苏穆连忙将其扶住,“老丈,何至于此。”
“公子有所不知,这个家早已支离破碎。”
“她爹早年参军没了音讯,家里断了生计过得拘谨了些,这孩子母亲没福分,嫁过来没过一天好日子,生产时还因家里穷请不起接生婆没挺住便去了,世道如此,我们两口子也没什么好抱怨的,何况早就活够了,要不是这孩子……”老汉哽咽。
苏穆问道:“军队没有发放补贴吗?”
“刚参军那些年是有的,失踪后便断了。”
“抚恤金呢?”
“说是娃儿下落不明,不知生死所以发不下来。”
“你说,兵荒马乱的,你说我家娃儿还能活吗?”
老婆婆看不下去了,道:“行了老头子,你说这些干什么!”
“唉~年岁大了,脑子越来越糊涂了,诸位公子见谅。”
“不打紧。”
“二丫,快谢过诸位公子。”
眼睛红肿的小姑娘当即拜下,声音糯糯的,“多,多谢诸位公子。”
“快起来。”苏穆将自己的外衣取下披在小姑娘身上,”这几日不太平,若是无事还是少出门的好。”
“还有这些银两你们拿去补贴家用。”
“唉!公子这可使不得!”
“你们的儿子是好样的,愿用生命为家国而奋斗!”
“苏穆敬佩,这样的壮士又岂能令其寒心。”
不久。
一家三口拜别,苏穆望着他们离去的背影久久出神。
“这样的家庭在这都城中有多少?”
“大玄内又有多少?”
他没敢继续想下去,当真不可想象。
“战争……”
“究竟是万物的新生?”
“还是万物的毁灭?”
花街入口汇聚的人群也已经逐渐散开。
人流拥挤,发臭的脏乞丐直接撞在苏穆身上打断了他的思绪,力道还不小,幸好苏恪就在身后将其扶稳。
当即就要开骂,被苏穆先一步拦下。
“老人家,没事吧?”
苏穆尽力表现的亲和些,伸手想要扶起那名老乞丐,看模样年岁不小了,如今还要这般遭罪。
后者却是不领情,连头都没抬,下颚白须颤颤,听不清在说什么,自己爬起来就向一旁跑走。
苏恪道:“怎么尽是些怪人。”
“行了,都有难处,体谅一二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