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说好的三十一个!现在老二的皮被你妈作弄坏了,十五!我最多只出十五!”
女人尖锐刺耳的声音一阵接着一阵的撞击着秦翰的耳膜。
“你要敢动他们一下我就跟你拼命。”
半大小子阴恻恻的呲着牙,将其余三个孩子护在身后,自己则是一只蓄势待发的野兽。
“我、我、我不跟你说,把你妈找来!”陈大香梗着脖子,被他的样子吓得说话都不太利索。
“秦翰!秦翰!”
陈大香放开嗓子喊,手拉紧自己兜里的鸡蛋,趁几个孩子不注意,直冲冲地就窜进屋内。
大壮见拦不住,丢下弟弟妹妹风一样的往外面跑去。
床上的男人一看就睡熟了,脸蛋白皙干净,完全不像乡下人。
懒人!
陈大香在心内暗骂一句,但又忍不住羡慕秦风的日子。
害,谁让人家里人是当兵的,听说好像官还不小。
陈大香把脑袋刚刚凑过去,床上的女人就猝然睁开眼睛,吓得她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哎哟喂!杀千刀的,你诈尸啊!”
秦翰一醒来就看到皮肤黝黑的老太婆坐在地上,怀里不知道小心翼翼的捧着啥。
狭小的屋子挂满了黑灰,一望到底,两张像样的家具都没有,倒是门口站着三个瘦小的孩子,其中有一个皮肤被烫的皮翻血流的。
“秦翰你醒了就好,这孩子我只能给15块一个!”陈大香四脚并用才从地上爬起来。
陈大香看秦翰一句话不说,又怕对方就得价钱太低不卖,连忙把怀里的蓝布包推出去。
“大不了我再加十个鸡蛋,我这个鸡蛋可是吃地虫子的老母鸡下的。”
秦翰瞥了一眼她怀里的鸡蛋,垂着眸不说话。
秦翰沉默不语的样子落在二壮眼里就是默认,七岁的孩子眼底黑的深不可测,嘴唇干得开裂,小手握成拳头死死捏紧。
到底还是孩子,尽管秦翰平时对他非打即骂,此刻还是害怕被卖走。
他想,这个女人只要敢点头,那等他长大他一定要杀死她,要把刀子狠狠地捅进她柔软的肚子里。
“婶子……”秦翰轻轻开口。
要开始了吗?
他要把自己卖掉了吗?
二壮以为自己已经够恨她了,但是眼眶还是在她开口的那一刹那泛起泪花。
其实要是他此刻稍微注意一下就会发现,秦翰的声音早就没了以前撕心裂肺的尖锐刺耳。
陈大香眼巴巴的等着她说下一句,秦翰这里则不急不慌的开口。
“你是不是搞错了,我叫你来就是买鸡蛋了,啥时候要卖孩子了?”
秦翰顺势接过她手里的鸡蛋往身后床上一放,然后掏出这个家的最后一块钱塞到傻眼的陈大香怀里。
就连门口站着的几个孩子听到秦翰这话都愣住了,二壮低垂的眸子里也闪着某种细微的光芒。
“秦翰你这是几个意思?当初说哭着要卖孩子的也是你,现在你又说你没说,耍我呢?”陈大香双手叉腰,胸脯气得上起下伏,一副要冲过来干架的样子。
“我只说了卖鸡蛋没说卖孩子!”
秦翰现在一口咬定自己没说,反正她去找陈大香的时候只有她们两个人。
“秦翰!我们接到举报你贩卖人口。”
院子里响起一阵慌忙的脚步声,不一会儿一个高大黝黑的男人就扛着锄头站在门口,他身后还站着一群看热闹的乡亲,其中就有刚刚跑出去的大壮,秦翰就是他举报的。
“丧天良哟,秦翰你这个坏人,又不是你的孩子,你卖什么卖。”
“我早就说过这男人一看就不是个好东西,一天日上三竿不上工,没钱就卖崽。”
“秦翰你这次卖小孩下次是不是要卖男人啊。”
“……”
院子里七嘴八舌对秦翰的批判已经开展的轰轰烈烈了。
秦翰脑袋一片空白,怎么一觉醒来就成这样了,他仔细问了他身边的几个朋友,才知道原来是他昨天晚上喝醉了,在路上拐了个小孩子回来,说要把他卖了,还去找了错了的老婆婆,原本,他只是喝多了开个玩笑,谁知道那俩人都当真了,这才有了这场闹剧。
“你是大队长吧?”陈大香是隔壁碾子屯的,“正巧你们人多来给我评评理,你们树堡村的秦翰跟我说好三十块把她家老二卖给我,作孽啊,你们看看她把那孩子烫成啥样了。”
大家这才看到二壮,从脖子往下皮翻肉烂的,看得大家都忍不住打冷颤。
陈大香观察着众人的脸色,看到大家脸上隐隐约约的怒气后,她才继续说,“本来孩子已经成这样了,我是不可能再买的,但我看这孩子勤快实诚,不忍心他在这里受苦,我当做好事,十五块把孩子带走,但是秦翰死活不承认这回事,还说只是要买我的鸡蛋。”
陈大香在这里说得义愤填膺,却突然听到一声轻笑,往后一看秦翰已经从床上起来了。
乖乖,好个身段,穿着最简单的灰布衣裳,但胸脯饱满,纤腰细腿的,院内不少男人都忍不住往她身上瞟。
“大婶你这话就不对了。”秦翰一开口,声音没有村妇的粗犷刺耳,反而让众人忍不住想多听她说说话。
“秦翰!丧良心的事都干了,别敢做不敢吃。”
院子里不乏有看不惯她这副做派的妇女,完全不打算给她辩解的机会。
秦翰看了一眼说话的妇女,眼神清冷,泛着寒气逼人的冷光,吓得对方打了个哆嗦。
“前些天二壮给我烧洗脚水,结果吊炉翻了水全烫身上了,我看着可怜,就想着去找陈大婶买点鸡蛋,用蛋清敷敷,谁知道陈大婶一来就要买我家孩子。”秦翰一脸淡定的倒打一耙。
秦翰此话一出,在场所有人不免咂舌。
啧,这年头鸡蛋可是堪比肉的东西,可没谁会因为孩子烫伤就用蛋清敷。
“你胡说!”陈大香气得眼瞪如铜铃。
“买鸡蛋的一块钱就在你兜里揣着呢,我拿钱跟你胡说。”
秦翰手指着陈大香衣裳口袋,正巧兜里露出一块钱的角。
“你这是你强塞给我的!”陈大香此时欲哭无泪,空口也说不清。
“我男人一个月津贴就五十块,我能拿一块钱买你十个鸡蛋,你觉得我会为了十五块卖儿子!”秦翰说得格外义正严词,但其实那是她最后的一块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