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埋葬温暖（上）
“为什么？”怡然微微怔鄂，这个条件不是他自己提出的吗？为何他自己又拒绝了呢？“难道我不值得你的三件事情吗？”
月冷非轻轻摇头，眼前的怡然，虽然狼狈不堪，却难掩绝世的风华。身形纤弱，楚楚动人，脸色苍白，却笑得恬淡，柔美和疏离。若非眼底深处浓烈的让她无法掩饰的恨意，恐怕无人会看出这个年仅十五岁的小女孩有着怎样的仇恨！月冷非深深地看着她，淡淡的说道：“风华绝代难匹敌，一舞倾城震苍穹。如斯佳人，便是倾国来换，亦是值得，更何况是区区三件事！”
怡然冷冷一笑，直视着月冷非，挑衅地说道：“还是说月神医只敢说，而不敢做呢？”
闻言，月冷非清淡的眸子盯着眼前女人骄傲的清颜，一双明眸莹莹如夜空悬挂的星辰闪烁着慧黠的神采。这一刻的怡然，无疑是最耀眼，最吸引人，甚至比当日皇宫一舞时更摄人心魂。
想到这女子多舛的命运，月冷非忍不住暗中叹息。为何自古红颜从来多薄命呢？月冷非起身，扬手，房间内的轻纱帐幔被从中划断，飘然落在了怡然的身上，裹住了她如雪的肌肤。“雪魂丹，与雪凝丹齐名，皆为皇宫不传之密。世人皆知，雪凝丹拥有起死回生之功效，却不闻雪魂丹也拥有相似的效用，因为雪魂丹从未被呈现在人前。”
怡然看着披在自己身上的轻纱，有些不解月冷非的意思。听到他的话后，不禁问道：“既是如此，为何奶娘……”
“相似却不代表相同。雪凝丹是真正有着生死人，肉白骨的力量，而雪魂丹……”月冷非停住，眼神微沉，“雪魂丹是激发人体内所有的潜能，造成起死回生的假象……”
“你是说……”怡然本就是极为聪明之人，月冷非的话让她顿时清楚了一切了，一下子蹲坐在地上，“奶娘服下雪魂丹后，看似与正常人无异，却不过是以消耗自身的生命为代价而造成的迷惑他人的假象……”楚浩天，楚浩天，你真是好手段，好手段啊！既不愿用雪凝丹救奶娘，又想要我心甘情愿去和亲……只是，为何要连奶娘最后一丝希望也给剥夺呢？我甚至是希望你骗我说雪凝丹不在，也不愿是你让我亲手把追魂夺命的药给奶娘服下啊！“真的没有其他办法了……”
月冷非摇头，“若是没有超过三日，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怡然沉默下来，月冷非也不再言语，房间内一片静寂。
许久，许久。
怡然起身，微微做福，“有劳月神医了，怡然想要与奶娘独处几日……”
“好好珍惜这三日吧！”月冷非神色有些黯然，眼底闪过一抹莫名而复杂的光彩，让人难懂。张了张嘴，似乎想要说些什么，最终却没有开口，转身离开了房间。
“奶娘……”怡然一步一步走向床边，眼里有着噬人的寒意。这恨，足以毁天灭地，也足以湮没怡然。她明白，仇恨是一把双刃剑，最终伤得的是她自己。只是，她已经顾不了那么多了。娘亲死在了楚浩天手中，现在，就连最疼她的奶娘也因为楚浩天而被自己亲手喂下阻断生机的雪魂丹，让她如何能不恨？
“奶娘……”看着李嬷嬷逐渐红润的脸，怡然知晓，月冷非没有骗她。三天，她只能在这三天尽可能的让奶娘开心，快乐。“奶娘……”怡然伏在李嬷嬷身上，这一日的惊心动魄，这一日的心力交瘁，这一日的细算无疑，让她再也无法坚持下去，渐渐的闭上了双眼，昏睡了过去。
谢谢你，月冷非，谢谢你用安魂香助我入睡……怡然明知房间内被点燃了安魂香，却没有抗拒，而是含笑入睡，月冷非并不像江湖传闻中的那般无情，不是吗？
一声轻微的叹息在房间内响起，只可惜，怡然早已陷入沉睡之中，听不到外间任何的声音。一名黑衣蒙面女人从角落里走出，缓缓地走到床前，神色复杂的看着怡然。这人赫然是被怡然称之为“师父”的人——冷心！她眼眸中有心疼，有怜惜，甚至还有一抹让人恍然以为是错觉的……愧疚。“蛟龙岂是池中物，一遇风云便化龙！”
“傲世天下又如何？想要的得不到，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重视的人离去。不能爱，也无法再去相信他人，心儿，你认为，这样的生活，对怡然来说真的是好的吗？真的是她想要的吗？”月冷非端着熬好的药走了进来，刚好听到冷心的话，忍不住说道。
一道凌厉的眼神射向月冷非，让他双手微微一颤，随即，他便恢复了正常，快得让人无法觉察。良久，冷心收回了目光，眼神逐渐柔和下来，“怡然的愿望很简单，她只想与她的奶娘一起过着平安而快乐的生活。没有纷争，没有勾心斗角，没有尔虞我诈，简简单单，平平淡淡，却又最让人向往的生活。”
月冷非静立了片刻，才把手中的药放在了桌面上。玩世不恭的脸上竟露出了一抹苦笑，“我本以为你不知，不懂，却不想你任何人都看得更清，看得更懂……”
“红颜祸水……”冷心温柔的抚摸着怡然的脸颊，冷笑了一声。“身在男尊女卑的世界中，注定了红颜祸水。红颜何其无辜，却成为了男人们发动战争的冠冕堂皇的借口。月冷非，不是世上所有的男人都如你一般，男女、贵贱在你眼中皆同等。在这女权低下、女性只是男人的附庸品的世界，拥有如斯的容颜，本身就是一种错误。”
“……”闻言，月冷非张了张口，想要反驳，却发觉自己找不到任何的言语来反驳冷心的话。她的话一针见血，直指要害，让人无力反抗。
“要么成为人上人，要么成为男人黄金牢笼中的金丝雀鸟。”冷心说的云淡风轻，却难掩话中的嘲弄。“月冷非，怡然的命运在她出生的那一刻便已经注定。这样不容于世的美丽，注定会成为天下疯狂的因由。”
“倾国红颜自古皆不少见，你为何要锦上添花，让其愈发耀眼……”
“不错，美丽的女人自古以来数不胜数，可美丽与才智并存的女人却部多见。”冷心说道，“月冷非，若怡然只有美貌，而无我所教她的智慧，你以为，她的下场会比今日更好吗？”没有月冷非开口的机会，冷心继续说道，“不，这样的她只会成为男人的玩物，没有自尊，没有自我，毫无尊严的活着，被当作礼物送来送去，成为强者炫耀的资本。”
冷心起身，背向床边，缓缓闭上双眼，不去看怡然身上的伤，不去看怡然紧锁的眉。或许，只有这样的自欺欺人，她才能继续狠下心肠。“而我，给了她可以改变自己命运的资本，也给了她反抗的力量。能否做到，能否达成心愿，最终的主导是怡然自己，而非你我。”
冷心的话，句句铿锵，字字沉重，让月冷非无言以对。月冷非明白，冷心表面说的是怡然，其实，说得是她自己！今日的怡然何尝不是当日的她？两人的命运何尝相似？可……烛火下，月冷非眼角闪烁一抹银光，晃花了他的眼。他快步走向床边，双手捧起怡然的青丝长发。原本乌黑亮丽的青丝此时却平添了几分雪白，“怡然……”月冷非惊呼，若非痛到极致，又怎会红颜白发？若不是亲眼所见，谁能相信怡然才不过十五岁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