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遭是沉沉的夜色,烟柳画桥都融了进去,从轩窗望去,璀璨星辰闪闪烁烁,一轮玉钩当空悬着,时有夜云遮挡,朦朦胧胧,若隐若现。
一处墙垣之下,苍灿正猫着身子,翻过去,就能脱身了。借着旁边的柳树,她小心翼翼地靠近墙头。
“苍小姐!”
苍灿回过头来,“百媚生呀,安王府的景色名不虚传,就连月色也要比外面的柔美,要不要上来瞧瞧?”
百媚生知晓她起了逃跑的心思,捂嘴笑道:“苍小姐,我还知道有一处是赏月的绝佳去处,小姐下来,奴婢带小姐去如何。”
“近水楼台先得月,百媚生是准备带我去影山吧。只是今晚的月亮好似害羞了,不愿让我赏,也不早了,回去睡吧。”一团黑云藏住了弦月,苍灿一跃落地,“走吧,这安王府大的让我迷路了。”自说自话地走到了百媚生的前面。
“小姐就是不赏月,也是要去影山的。”
“怎么?”
“小姐到了就知道。”
走了一刻钟,二人来的影山,“这不是沐浴的地方吗?”
百媚生娇媚的笑道:“小姐,去吧。”
说完,一把推了苍灿,苍灿一个趔趄,心里咯噔一下,这是要闹哪一出?
身后的大门紧闭了,苍灿惴惴不安。垂地的红帘在晚风吹拂下,摇曳生姿,满室都是水雾迷蒙,就像一个秦楼楚馆,接下来……接下来是要闹哪一出?
“进来。”安王沉郁的嗓音想起。
苍灿怕是被点了穴,动也不动,木杵杵地立在原地。
“不知道安王在里面,我……我走错了,对不起,我马上出去。”转身拉门,哪知门丝毫不给面子,纹丝不动,苍灿这猫胆子真是怕极了。自己也算美貌,万一安王用强的,来个霸王硬上弓,自己真是叫天不应,叫地不灵啊!苍灿一阵儿胡思乱想。
“你怕什么……”安王一声邪笑。
怕什么,大不了来一个宁死不屈,舍生取义!苍灿狠了狠心,迈出几步,掀开红帘。安王已经沐浴好了,湿发淋漓,袍子系的随意,慵懒诱人。
“媚生懒了,给本王擦头都不愿意,你来给本王擦。”他递了一块发巾,就坐在镜子前,透过镜子观察苍灿的反应。苍灿把发巾展开,温柔极了,轻轻揉搓安王的乌发。
“本王好看吗?”
“有匪君子,如切如搓,如琢如磨。”
“哈哈哈哈,你在胡言。他们说本王是妖艳媚俗啊,怎么称得上君子。”
“那是他们没有见过出浴后的王爷,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王爷可以多穿白衣。”
“有些无趣了呢,要不找点事做?”
“王爷……想……”
“本王想聊天,聊聊你姐吧。“
“我与她是孪生,姐妹没有分的那么清。我不了解我苍锦的。”
“那你听本王讲,”安王突然来了兴致,发也不擦了,拿了把木梳,站起来,高大的身姿把荧烛的光挡完了,边说边走。“你与你姐姐一模一样,不然我昨日就不会拐你了,唯一不同在于她的眉心有一点朱砂痣。宫宴上惊鸿一瞥,本王就沦陷了。日思夜想,辗转反侧,求之不得,寤寐思服。”这原来是情根深种,想不到风流浪荡的安王也会生情,那苍锦不知是福是祸,惹上这么个多情之人。
“王爷这是一见钟情?还是见色起意!”
“苍灿,你有喜欢的人吗?”
苍灿想了想,“还没有。”
“那自然是无法体会本王的心情。”如果只是爱上一个人的容貌,那和酒囊饭袋有什么差别。那一日……
“去求亲啊,费这么大功夫抓我不是揠苗助长。”
“怎么是揠苗助长了呢?”
“你想,你把我抓了,我家虽然早就遗弃我了,但好歹我姓苍啊,这血缘是切不断的,苍锦知道了一定会觉得你鲁莽无礼,印象就差了,提亲不就难如登天嘛!所以把我放了吧!”
“你这么一说……本王心生一妙计,哈哈。我每日就让你回去”
……
苍灿被百媚生送回了寝屋,一沾枕头就睡。
银辉落在安王府,静谧一片,窗外人影一晃而过,门没有锁,苍灿真是没心眼,就算羊入虎口也能憨憨大睡,进了屋,苍灿的呼吸声浅浅的,见她毫发无伤,小阿井也就放心了,留下那块碎了角的玉玦,走了。
“来者是客,喝一杯再走。”小阿井脚步一顿,安王正倚柱,一手握着剑,一手捏着酒壶。
“三年不见,就要刀剑相向。我不奉陪。”
安王似乎有些微醺,率性地丢了剑,递出手中酒,“十三斋的,我知你好这口。“
影山上一处阁楼灯火阑珊,安王和小阿井坐在阁楼的房檐上,举杯邀月,共语夜话。
“这也不能怪我,我从凉州回来,只是在客栈歇歇脚,哪知我就撞上了苍灿,要不是她眉间没有一点红,我真以为她是苍锦呢。也怪我鲁莽,我该把她安然无恙的带回来。”真不知道安王喝了多少酒,说的话都不怎么正常了。
“她受伤了?”
“也没有,就是受惊了。然后……呵……然后我见她和苍锦如此相似,我调戏了一下。”
“不是准备比试的吗?挑个时间吧。”
安王的两大愿望,一是娶苍锦为妻,一是和陆泊然比武。
“陆泊然,你太不够朋友了,重色轻友!”
“我这是见利轻义,受人之托,终人之事。哪来的什么色友之别。”小阿井只当宁皓喝醉了,一口灌下十三斋。“什么时候把她送回苍府?”
“明天吧,明日我借机约苍锦出来。”想想明日可以见到日思夜想的苍锦,安王就按耐不住的兴奋。
“明日同你景山比试,赢了,把苍灿交给我,输了,按你的想法,把苍灿还给苍府。考虑一下。”
“你这不是为难我吗?苍南柳给我下帖子约我明日府上一聚,我要是没了筹码还怎么约苍锦!不行,我不干!”
“看来明日不行了,就今晚!”说时迟那时快,小阿井奋身一跃而起,出拳如电,安王宁皓躲闪不及,几个翻身躲开了小阿井的拳击,拳风扫过的地方,瓦片应声而破,阁楼上掉下几块碎瓦。
“求之不得!”宁皓飞身下了阁楼,取了把银剑,小阿井紧随其后,宁皓回首迎上小阿井的硬拳头,直指小阿井,招招致命。
趁其不备,小阿井拾起桌上小酒盏,朝宁皓后背一掷,宁皓闷哼一声。
小阿井道:“不打了,人给我。”
想来三年前就不曾输过,今日一样不会输场子。本想握手言和,宁皓却纠缠不休,丢了剑,耍赖似的扯着小阿井推推搡搡,一起滚在了地上。小阿井又是几拳给他,宁皓只是闷哼几声,并不放弃。小阿井一股子敬畏油然而生,果真是意志坚强,下一刻,宁皓突然放手,起身拍了拍灰,不打了。
“打的本王酒醒了,今日暂且打住。”
“人。”小阿井深藏不露,鲜少人知他师承何处,平日的三板斧子也只是冰山一角。宁皓叹息,三年前还是不相上下,三年后就是天壤云泥之别。
“苍灿都睡了!怎么给。”
“你这是不愿给了?”小阿井扭了扭手腕,剑眉冷峻,“那好办,再来一局。”
“奉陪到底。”宁皓几步跨到屏风后,猛力一推,屏风朝着小阿井而去,小阿井一拳擘开,屏风碎成了四五瓣,宁皓却不见了踪影。宁皓此人武力不敌小阿井,脚下生风倒是更胜一筹。
念及苍灿的家事也要自己解决,索性就让宁皓带她回苍府,自己也有空接手京都事务。几步飞身,乘风而去。
百媚生敲了敲苍灿的房门,“王爷,人走了。”
里面的王爷如释负重,松了一口气。这就是个混小子,打人不看情分,尽使蛮力。
刚才进门的动静过大,把苍灿惊醒了。“王爷,大晚上的你耍剑去外面啊,在我房里干什么?”
宁皓抱歉道:“以后本王也惹不起你了?”
苍灿睡眼惺忪,枕边的玉玦让她眼前一亮!路柏然来过!
王爷见她反应惊慌,假意问道:“是什么?定情信物?还说你没有喜欢的人。”
“没……没有……这是我自己的。”
宁皓也不拆穿他,想到陆柏然那个臭小子,自言自语了一句,“我也只在他面前泼皮耍赖啊。”
“什么?”
“早些睡,准备明天把你买了。”
一头雾水的苍灿躺下了,脑子里全是陆柏然,不知想了多久才入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