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青翠竹丛中走来,关卿云一身素雪白衣,在这个热气殷浓的傍晚给人一阵儿一阵儿的清爽。
“小棉,小寒,在找什么?”
苍锦一眼瞧见云哥哥两眼放光!
“云哥哥!找到你就好了,你快想想办法,小棉的衣裳被我弄脏了。”
顺着苍锦的手指,关卿云向苍灿的胸口望去,一阵儿热浪袭来,苍灿只觉得脸红红的,臊的想立刻转身逃跑,恼的想马上掐死小寒。无措的低下了头……
一阵儿清风徐来,关卿云解了外裳披在苍灿的胸前,苍灿一乍,正欲扯开关卿云的好意,关卿云却道:“美玉无瑕,小棉小时不是很想做一块璞玉吗?跟我来吧。静妃娘娘此刻应该还未来席。”
小寒恍然大悟,静妃娘娘关初月是云哥哥的姐姐。
此刻的闲月斋如同往日一样安闲,初月一袭月白色宫装如月下仙子一般冷艳,素手在玫瑰水中洗涤。
“娘娘!关少爷来了。”一仆子匆匆跑进来。
初月眉头微蹙,他怎么还会来?初月匆匆扯了帕子,擦擦未干的水。
“姐。”关卿云领着苍家两姐妹走了进来,双手揖礼,低头拜了拜。二姐妹见关卿云礼节恭敬,也低身服了服。
“起来吧!”这臭弟弟自从两月前一吵就再也没有踏入闲月斋半步,他身后两位女子容貌惊艳,一模一样,不用猜就是苍家两姐妹,其中一位,披着白衣,白衣宽大,衣袖微微垂地,这卿云的衣裳怎么……
上次是因为关卿云上旨容寻苍灿,关初月劈头盖脸的一顿骂,两人便生疏了些。好歹是亲姐弟,怎么会因为一个小青梅恼姐姐呢?本想着日子过去了,卿云自然还会常来看望姐姐,哪里想回来两月之久,连宫门都没进过。若不是此次宫宴,真不知猴年马月才能相见!关初月是个娴静女子,从小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和苍锦一样养在深闺人未识,若无那日念慈寺与皇颜一相逢,随便许了个京都公子,便不会关在皇宫里。都过去了,过去了。
“卿云有事?”
“姐,有一事相托。”
唉,这姐姐也不叫了,单叫姐逆耳的很。
“何事?”
“可否借一件衣服,小棉的衣裳脏了。”
“衣服虽有,不过都是宫装。策荷带这位小姐去我屋子挑挑,若是有看得上眼的随意穿。”
一位不太年轻的宫女上前来:“小姐这边请!”
苍灿朝关卿云望了一眼,关卿云笑着点点头,眉眼间全是宽慰放心之意,苍灿跟着策荷出了厅子,转角之处不加掩饰的绽放出一个淡淡的嘴角。
小荷才露尖尖角,关卿云脑海中晃过这句诗,初夏、尖荷、浅笑,潋滟了闷热的暑季。
苍锦也摸着跟在苍灿的身后,就像只甩不掉的小尾巴。
“佳人不错,美若神女。这不该只是你上旨容的原因。”
“还有青梅竹马的情谊。”
“真不知你是自欺欺人还是梦呓未醒。”苍灿并不是被苍南柳送上旨容的,苍灿在旨容待了八年不假,八年之前,苍灿还在关家待了半年之久。那半年的时光是关卿云苦闷的圣贤求学生涯中最美好的时月。一起读诗颂词,一起吃茶弹琴,一起落水天听雨,一起拥寝而眠,一起……
“就当是梦,总会成真。”
“苍家都顾不住的人,送到关家,你把关家……”放在何处?果真儿女情长是非多。“记着你是关家嫡子,也该到入朝为官的年纪了,明日我禀明圣上……”
“我不想靠父亲恩荫、姐姐庇护,我会参加秋闱的。”
苍灿选了一身极素的外裳,宫装华丽,领口袖口都缝了银线,在黄昏残霞之下闪着流动的光。关卿云领着两姐妹离开了闲月斋。
“静妃娘娘就是性子冷,心肠是热的。相处久了就习惯了。说起来我们小时候可没少招她的骂”三人走在栽满垂柳的岸边,关卿云一个人走在前面,说着向后面望了望,渴望寻找一双引起共鸣的眸子。
“我们?”苍灿一脸疑云,自那日客栈相遇、游船之约后二人便没什么联系。毕竟小时候苍灿都忘的一干二净了,苍灿只觉得关卿云是关心苍锦的,所以爱屋及乌罢了。
“小棉,你之前被关夫人接走的。”苍锦还依稀记得关夫人来苍府那日是个阴天,苍穹阴云密布显得黑沉沉的,苍灿苍锦二人抱得紧紧的,沈思雪和关夫人拉扯了大半天。
“我之前的事都记得不清楚了,不如云哥哥讲讲,我兴许回忆的起来呢!”
“你可还记得我教你背的‘杨柳青青江水平’?”苍灿摇摇头,带着头上步摇晃了晃,不想关卿云扫兴又低下了头。
“这首《竹枝词》是我教你背的第一首诗。你总爱把‘唱歌声’背成‘踏歌声’”关卿云一边说着一边笑了,望着苍灿的双眸像盛满了烂漫童真。
小棉,棉为柳絮,缠缠绵绵追到天涯海角。儿时一见惊艳,目流连,再难思迁,关卿云便把小小人儿放在了左心上。只是这个小小人儿不怎么记得了。
“云哥哥,我们要到了!真快。小棉快来啊”
苍灿除了一脸懵还有些尴尬,只能装出一副小女子害羞腼腆之状,手挽着把苍锦拉到二人中间,走到昭仁殿。
昭仁殿内,已是歌舞升平,舞女们随瑶琴而舞,有霞光照进来,舞女的衣衫泛滥着炫目的光华,引得众人循着衣角追寻纤纤蛮腰。安王宁皓早已到位,举着酒觞,目光在舞女们中反复流连。他的旁边正是太子宁鹄。
高座之上,那人名唤宁疏,身披九五至尊的霞光,举手投足之间尽显天之骄子的浩气。
歌舞罢,迎面走来一位雍容华贵的妇人,头戴金钗,面上泛着红光,微微带着浅笑。
尊位上,宁疏起身,步至阶台之下,徐徐伸出一只手,轻唤一声:“母后安康。”
“皇儿有心了。”
太后指端触到皇帝的手心,一起走上台阶,坐在了皇帝左侧。
“今日母后寿辰,母后再三叮嘱朕勿要铺张,故今日群臣皇亲欢聚一堂,共度佳辰。”
群臣拜地,齐声道:“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太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又是一番歌舞,举杯相碰,觥筹交错。“小寒,这皇帝挺有孝心啊。”
“嗯,对啊,除了孝心一无是处呢!”
“你可小声些罢!”苍灿急忙伸手捂住苍锦的小嘴。苍锦一把打开,“诶呀,我知道,要不要来尝一个如意莲子糕?”
“嘿嘿嘿,来一个,来一个。”
沈思雪在一旁:“咳咳,举止得体,端庄有礼。”
二人拿了帕子轻擦嘴角,矫揉造作的一笑,“这样,可淑女呢!”
皇帝右侧坐着皇后娘娘何楚,也是美人一个,徐娘半老,风韵犹存。晕染着鲜红寇丹的指端朝着苍家两姐妹一指,附在皇帝的耳边轻声细说:“那就是苍南柳藏的女儿,都是美貌无双的,看这可真讨喜,臣妾瞧一眼就喜欢上了呢!”
“瞧上了哪个?朕配给鹄儿怎么样?今日母后大寿,再许一门亲就是喜上加喜,皇后怎么样?”太子宁鹄已然二十二岁,除了侧妃杜余露之外还没有其他妃子。
“皇上的意思自然是臣妾的意思!”
皇帝微微抬手,歌舞停了,端着酒杯的端坐在位子上,大殿安静下来。
“南柳藏的深啊,众人皆知你有一女绝色倾城,近日才晓你竟有两女!你这是欺君啊!”
苍南柳主持庆宴,此刻才安排好坐在皇帝下方。听闻后,立马起身,收整衣冠,步入殿中,恭敬的弯腰,“皇上明察,小女自小体弱,养在苍家深院,不曾上街,更不曾进宫。众人误会罢了!”
“既是误会,此刻澄清也不迟,苍家女在何处啊?”
沈思雪顿时如坐针毡!只见苍灿苍锦向苍南柳走去。
“民女苍灿拜见皇上,皇上龙体安康!”
“民女苍锦拜见太后,太后寿比南山!”
“好!好!起来吧。南柳教出来的大家闺秀就是不一般。今日母后大寿,做儿子的也想锦上添花,不如南柳,朕与你结个亲吧!”
“小女顽劣,不堪为皇家妻!”
“你这是在拒绝朕!”
“不敢!”
此刻殿内肃穆非常,安王宁皓早就坐不住了,有些微醉也立马清醒了,慵懒的斜靠在椅子上,吐气都参杂着酒气,“二哥!苍家女不行的,体弱多病娶回家还熬不了几天。”
太子听闻皱皱眉,“母后决定的事,由不得本宫。”
“这也是,那你想不想娶?”迷迷糊糊的对上太子的目光,宁皓醉眼朦胧,宁鹄星目剑眉,透出一股子儒气。
“由不得本宫。”太子敦厚,从小养在皇后身边,习的个凡事以母为尊的品性。
宁皓无语,在一旁扶额,突然想起一妙计!又灌了杯烈酒,醉醺醺的走下台阶,
“父皇!如此甚好,本王愿求娶苍家女!”带着些许醉意,宁皓有些风流的伸手触及苍锦眉间朱砂痣,苍锦猛地后退,一双眸子嗔怒的瞪着安王!
众人皆惊!只关风月的安王怎么愿娶妻呢?想来也对,男子配美人,自然难过美人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