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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善良、宽容地面对世界

安徒生一生坎坷,但他始终保持着一颗善良而宽容的心。他默默地、平静地接受苦难,在作品中也始终宣扬一切真、善、美的力量,摒弃一切假、恶、丑的东西,并告诉人们,这世间的善良和正义终究会战胜丑陋和邪恶。而这一切并不是偶然的,这些个性和信念在他幼小的时候就已经深深地扎根了……

1811年的春天随着鹳鸟的飞回、庭院里的醋栗树长出的嫩芽悄然而至了。三叶草地远远望去也透着绿意,一切都欣欣然睁开了眼,小安徒生转眼间就快到6岁了。

就在4月2日满6周岁的那天,安徒生正正经经地来到父亲面前,问了许多一直无从寻找答案的问题。他问父亲鹳说什么话,飞到哪里过冬。父亲就按照自己的想象回答了他:“鹳鸟吗,当然说的是埃及话。因为它们在寒冷的冬日来临时要飞到埃及去过冬。那里是一个炎热的地方,并且有一种巨大的塔,叫金字塔。那儿离丹麦很远很远,要不停地飞,越过森林、湖泊和大海才能到达。所以每到秋天来临的时候,鹳鸟就会集合在沼泽边的草地上,看经过了一个夏天的锻炼,小鹳鸟们的翅膀是不是都已长结实了,可以坚持长距离的跋涉了。但如果发现有哪一只鹳鸟弱不禁风或者有伤病在身,领头的鹳鸟就会用犀利的嘴毫不留情地把它啄死。”

小安徒生听着不由得皱起了眉头,他伤心地说:“为什么要这样呢,要不让那些可怜的鹳鸟飞到咱们这里来吧,让它们在咱们的顶楼过冬,我一定会分点东西给它们吃的。”虽然安徒生自己的食物也只有那么一点点,但这个善良的小家伙儿却觉得无论怎样,自己应该保护那些可怜的鹳鸟。

父亲望着一本正经的小安徒生笑了,说:“等长大了,学会说埃及话以后,就去邀请它们到咱们这儿来吧。”他很满意自己的小儿子说的话,他了解自己的儿子。这孩子虽然长得瘦弱,又不漂亮,但却有着一颗善良、纯净的心。

春天悄悄地走了,夏天、秋天也告别了,在鹳鸟们享受埃及灿烂阳光的冬天,小安徒生上学了。一开始,安徒生的母亲将他送到启蒙学校学习字母、拼音。可这所学校的教师是一个制手套工人的遗孀,严厉的她经常手里拿着一根枝条,打学生对她来说是家常便饭。有一次上课,念字母的沉闷的嗡嗡声使安徒生走了神,不一会儿就伏在桌子上睡着了。女教师发现后就悄悄地走到他身旁,举起枝条打在了他的头上。安徒生委屈极了,他跑回家跟母亲说再也不去那所学校了,于是他又被送到了城里卡尔斯倩斯的学校念书。

在卡尔斯倩斯的学校,安徒生过得很愉快,他善良而富有同情心的品质也慢慢地显露了出来。教师卡尔斯倩斯是一个正派而快活的年轻人,长着一双快活的深棕色的眼睛,微笑的时候总是露出洁白的牙齿。安徒生是学校里年龄最小的学生,而且功课好,又有一副洪亮的嗓子,讲读课上没有人能和他匹敌,所以卡尔斯倩斯非常喜欢他,课间休息的时候,就牵着他的手在校园里散步。安徒生是个胆小而内向的孩子,刚开始有的学生欺负他,但后来通过一件事,大家都开始喜欢他并和他亲近起来。

卡尔斯倩斯一般说来并不体罚学生,但有时为了使这群孩子不肆无忌惮地淘气,就想出了一个办法,让淘气或犯错误的孩子必须面对全班同学站在桌子上,直到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为止。任何一个有自尊的孩子都受不了这个,这比挨骂挨打还叫人难受,所以过不了多长时间就会低头认错。

有一次,一个叫奥来的孩子被罚站在桌子上,不一会儿就开始抽泣,像要哭的样子。安徒生看着奥来苍白的面孔和那种近乎绝望的凝望着老师的眼神,心里不由得难过起来。可是他又看到卡尔斯倩斯老师并没理睬奥来。于是,当奥来还没哭的时候,他就已经泪痕满面地苦苦哀求老师原谅奥来,让奥来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这以后,奥来当众宣布,小安徒生虽然有点儿古怪,不过是一个可爱的小伙子,往后有谁敢再欺负他,他奥来就决不答应。从那以后,安徒生以自己的善良获得了大家的信任和尊重,再也没有人欺负过他,他和同学们都相处得很融洽,玩得也很开心。

但好景不长,卡尔斯倩斯由于入不敷出、生活拮据,不得不停办学校,而去邮局谋到一个职位。安徒生也就无奈地离开了他所喜爱的学校。后来成名之后,他听说这位贫穷的老师在晚年的时候成了托尔森市电报局长,并一直在那里生活着。据说这位老人在给参观者当向导时,曾愉快地微笑着对他们说:“哎,你们也许不会相信,像我这么个微不足道的老头子,竟是我们最著名的诗人的启蒙老师!安徒生曾是我的学生!”

安徒生从学校回到家以后就一直在家里闲待着,而且总是沉浸在自己幻想的小圈子里。他根本没发觉,母亲准备做午餐的土豆一天天减少,而篮子里要帮人洗的衣服却一天天增多。他也没注意到父亲的话越来越少,而脸色越来越忧郁、灰暗了。

1813年的秋天,父亲不管母亲怎样哭泣、反对,还是当兵开赴前线了。安徒生母子俩的生活更加艰难了。母亲决定在丈夫回来之前把自己的房子让给别的房客,自己和儿子搬到顶楼上住。顶楼上很冷,老鼠四处乱窜乱跑。顶棚也是倾斜的,而且很矮,安徒生一抬头就会碰到它。他的旧上衣已经不怎么暖和了。母亲不让他上街乱跑,安徒生只好每天守在顶楼上和老鼠及从外面透进来的冷风做伴。安徒生想着那些老鼠们,要是能看见它们怎么钻洞、怎么生活,那该多有意思啊!小老鼠们一整天都吱吱地叫个不停,看样子它们一定饿坏了,它们在抱怨妈妈为什么不给它们找回东西来吃呢。鼠妈妈一定在东奔西走地找吃的东西,一整天都没回来,小老鼠不会饿坏吧。想到这些,安徒生竟从自己嘴里啃的面包中省出一点来,偷偷地撒在地板上的洞口旁。他不想让母亲知道这件事,不然她一定会生气的,因为家里也几乎没有吃的东西了。但他又不忍心看着小老鼠们饿死,他只有这么做了。

直到长大以后,安徒生这种天生的善良和富有同情心的性格一直没有改变。即使是在后来到斯拉格尔塞镇上的教会学校读书时遇到那么枯燥艰苦的环境,也没有动摇过,而且变得更仁慈和宽厚起来。当一开始17岁的安徒生插到一群十二三岁的孩子中时,这些孩子既感到好奇又不断在嘲笑他。安徒生无论在年龄、出身和生活经历上都显得与众不同。所以大家对他这个年纪大、个子又高的新同学开开玩笑、嘲弄一下是免不了的。安徒生对此并不介意,这反而使那些爱打趣的同学不敢再找他的麻烦了。因为同学们很快就发现,新来的这个“高个子安徒生”是个善良宽厚、真诚坦率的人,而且还擅长讲很多很多有趣的故事。很快,安徒生就得到了同学们的喜爱。

安徒生觉得自己是有本钱的,当然不是在学习希腊语方面,而是在热心帮助同学上。所以,在最后一篇要求描写“一个区别于动物、具有优秀而崇高品质的人”的作文中,他写得特别成功。他用自己的热情描写了一个生着一双明亮眼睛的小伙子范达祖斯。范达祖斯教会孩子们认识世界,并给青年人以力量,鼓舞他们在人生的道路上攀登。安徒生正是希望自己也成为一个这样的人。

安徒生不仅是一个天性善良的人,而且为人亦十分宽容。他在教会学校、在校长梅斯林的手下,无论在肉体上还是精神上都受到了折磨,但他在以后写的自传里却很客观而谦逊地看待那段一生中最难熬的日子:“几年以后,当我的作品《即兴诗人》第一次出版时,我在哥本哈根遇见了他(梅斯林),他以和解的态度向我伸出手说,他犯了错误,他错待了我。不过此时我的情况还是像上面说的那样糟糕,在我看来,我的一生中倒是得福于那些沉闷、黯淡的日子。”

安徒生和他的母亲及老祖母一样,都是虔诚的基督徒,而且母亲认为一无所求是最理想的生活。她相信牧师传道时说的那些话,觉得穷人要温顺、忍耐才能进天堂。她一生没过几天幸福的日子,但从来都没有抱怨过什么。安徒生向往善的而憎恨恶的,但却一向认为,人的道德品质是解决一切棘手问题的钥匙。应该让善良、仁慈的人升天堂,让恶毒、贪婪的人下地狱。这样,一切就都会好起来了。但他不明白为什么现实生活中有那么多的不平等、不如意,邪恶的人花天酒地、醉生梦死,而善良的人却饥寒交迫、衣不蔽体。他不知道怎么回答。因此,他只好把自己的希望都写进了作品中,并在其中蕴含了对善良、仁慈、宽容的赞美。也正是作品中那些寄托着安徒生的美好理想、汇集人世间一切美好于一身的主人公,深深打动了一代又一代读者的心。

如果你来到丹麦,来到哥本哈根,也许你会错过保持着中世纪风貌和古老遗风的王宫、教堂,会错过曾经辉煌一时、星罗棋布的宝塔(哥本哈根曾以各种各样的塔而闻名于世),但你绝不应错过那尊静静地伫立在朗格宁海滨公园浅滩上的美人鱼铜像。

无论是暖风习习、新芽泛绿的春天,还是雪花纷飞、粉妆玉砌的冬日,总有一个拖着快要变成双腿的半截鱼身的美丽少女,用右手支撑着上身,微微低着头,坐在岸边一块黑色的岩石上。她似乎要倾诉什么,又似乎在祈盼什么,她已经在这里等了很久、很久了。人们把爱怜、同情、赞许的目光投向这个静立了许久的铜像,也投向那个属于她的凄婉动人的故事……

她,就是安徒生脍炙人口的童话《海的女儿》的主人公——美丽善良的人鱼公主。在以往的古代传说和诗歌中,人鱼总是邪恶和狡诈的象征,她们用歌声或迷人的脸蛋来蛊惑人们,并把他们拉到海里淹死,而在安徒生的笔下却截然不同。小人鱼公主是姐妹们中最小的,也是最美丽的一个。“她的皮肤滑嫩得像玫瑰花瓣;她的眼睛是蔚蓝色的,像最深的湖水;她的歌声美妙得难以形容,是人类从未听到过的,那么迷人。”不仅如此,更重要的是小人鱼公主在美丽的外表下有一颗金子般闪光、水晶般纯净的心。

有一次夜晚的时候,海面上忽然掀起的风暴打翻了一只大船。小人鱼公主冒着可能被船梁和木板砸死的危险救起了一位王子,并把他拖向了岸边。而当有人发现昏迷的王子时,小人鱼公主却早已悄悄地退回到大海里了。没有人知道是她救了王子,连王子本人也不知道自己真正的救命恩人是谁。

从此,小人鱼公主爱上了这位英俊的王子,并忍受了巨大的痛苦,答应了巫婆苛刻的条件,变成人形来到了王子身边,但已失去了美妙的声音。因为凶恶的巫婆已经割掉了她的舌头,作为使她变成人形的药物的交换品了。

小人鱼公主虽然天天陪在王子身边,但没有办法表达自己的情感。而王子却要娶邻国的公主为妻了,因为他以为那个美丽的邻国公主就是当初在海滩上救了自己性命的恩人。小人鱼公主伤心欲绝,因为当初巫婆就告诫过她,如果她得不到王子的爱情,那么在王子跟别人结婚后的头一天早晨,她的心就会碎裂,变成水上的泡沫永远飘游在海上。

王子结婚的那天晚上,小人鱼静静地凝望着东方。等待着第一缕阳光,静候死亡。这时她的姐姐们从海中浮了出来,她们交给小人鱼公主一把刀,那是她们用自己的长发从巫婆那里换回来的。她们叮嘱自己可怜的小妹妹,只要在太阳出来之前用刀刺进王子的心里,当他的热血流到小人鱼公主的脚上时,她就又可以恢复鱼形,继续活下去。

太阳从海平面上慢慢升起来了,善良的小人鱼公主来到熟睡的王子身边,但她不忍心杀死自己心爱的人来换取自己的生命。于是,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投向她时,她把刀子远远地向浪花里扔去,最后朝王子望了望,从船上跳到海里,化成了泡沫。

美丽、善良的小人鱼就这样为了“无言的爱情”牺牲了自己。虽然在童话中,那位王子始终都不知道小人鱼为他所付出的代价,但小人鱼从来都没有怪罪过他,而且最终也没有伤害他,并用自己的生命换取了他的幸福。安徒生在这篇童话里,正是用热情的笔墨,赞美了这种无私而宽容的爱。

不仅是小人鱼,在安徒生的许多作品中都可以看到这种善良的化身。在《小意达的花儿》中,可爱的小姑娘小意达因为看到美丽的花儿们凋谢、枯萎而伤心哭泣。在《拇指姑娘》中,当拇指姑娘看到地道里有一只冻僵的燕子时,就悉心地照料它。她用草编了一张宽大、美丽的毯子把燕子全身盖住,还把她在田鼠房里寻到的一些软棉花盖在燕子身上,好使它在寒冷的地上能够睡得温暖,而且用花瓣盛水喂给燕子喝。正是由于善良的拇指姑娘的照料,这只因掉队而冻僵的燕子才没有在冬天里冻死,得以在春天来临的时候重新起飞。

其实,任何一个作家的作品,无论是现实主义的,还是浪漫主义的,也无论他采取哪一种文学体裁,诗歌、小说还是童话,他笔下的事情和人物都不可能是完全凭空捏造的,其中一定或多或少地浓缩着作者思想的影子。或者可以这样说,每一部作品都是作家的某种真实心绪的侧面反映。安徒生笃信忠诚、善良、诚实和仁慈,所以他就在作品中使具有这样品格的主人公尽量得到比较完满的结局。因此,在童话《牧羊女和扫烟囱的人》中,那个瓷做的扫烟囱的人终于冲破阻力和牧羊女幸福地结合在一起;在童话《小克劳斯和大克劳斯》中,勤劳善良的小克劳斯处处战胜贪婪卑鄙的大克劳斯;而在小说《即兴诗人》中,安徒生让那位叫拉拉的善良的、双目失明的讨饭姑娘,终因喝了人间甘露而恢复了视力,并成了一个富翁的继承人,和自己心爱的人幸福地生活在一起。但是,生活中很多真实的情况并不是这样,这也使安徒生内心充满矛盾。于是他就把完成这种美好愿望的力量寄托到宗教信仰中,寄托到上帝那里。而且他在自传的一开头就这样写道:

“我的一生既幸运又坎坷,它本身就是一个美好、曲折的故事。当我作为一个贫穷的、孤苦无助的孩子走向世界的时候,纵然有一个好心肠的仙女遇见我这么说:‘现在选择你自己的生活道路和奋斗目标吧,我愿意根据你的智力的发展,在必要时引导和保护你去达到目的。’我的命中也注定我不会受到更恰当、更稳妥或者说更好的指导。我一生的经历将向全世界表明——有一个亲爱的上帝,在指引着万物去攫取美好的一切。”

但有时候这种仁慈的上帝的力量却在无情的现实面前显得那么虚无缥缈。在《沙丘的故事》中,主人公雨尔根的命运只是一连串艰难的日子,他曾被诬陷入狱而失去了自由,正当和心爱的姑娘共享爱情的雨露时,无情的北海却夺走了他心爱的姑娘。而雨尔根自己也失去了理智,成了白痴。但安徒生却让苦命的雨尔根“坚定不移地寄希望于上帝的慈悲,而这种希望是永远也不会欺骗人的”。他最后给雨尔根安排的结局就是带着这种信念进了天堂,这已经是很高的奖赏了。

最无奈和悲惨的要数童话《母亲的故事》中的那位母亲了。那位纯朴的贫寒的母亲为了追回自己被死神抱走的儿子,历尽了种种磨难。先是把所有向孩子唱过的歌都唱一遍给夜之神听,又为了问路把冻得冰凉的荆棘紧紧地抱在怀中,用胸膛去温暖它,以至于荆棘的刺扎进肉中,滴滴鲜血竟使荆棘丛在寒冬里长出了嫩绿的新芽。而后为了问路,她又向大湖献出了一双明亮的眼睛,最后还拿自己乌黑漂亮的头发向看守温室的老太婆换了一头雪白的银发,而终于找到了自己心爱的儿子。人们都会为这位母亲富于自我牺牲的、仁慈的爱所感动,从而感受到母爱的伟大。但在故事的末尾,这位母亲害怕自己的孩子将来会过苦难的日子,竟请求死神将儿子带走,送到天国去。这位善良而坚强的母亲在“上帝的意志”面前屈服了。安徒生始终没有超出“上帝做主”的信仰。

但应该肯定的是,无论把善良、宽容的力量归根于上帝或别的什么,安徒生从儿童时代起就是以这样的心来面对世界和人生的。所以,善良、仁慈、宽容也成为他成年之后文学创作的基本主题之一。

也正因为具有这样的品质,他才那样地爱孩子,用毕生的精力从事儿童文学创作,总觉得能为孩子们服务是他最大的幸福。从19世纪40年代开始,他差不多每年的圣诞节都出版一本童话,作为献给全世界小朋友们的圣诞礼物。他真心地爱护和关心孩子们,孩子们也喜欢他。他还和世界各地的小朋友们保持通信,用自己慈爱的心去教育和帮助那些孩子们。因此可以说,安徒生不仅用自己的作品打动了读者们的心,更用自己善良、慈爱、坦诚而宽容的心照亮了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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