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然绕到车后沿着山坡处的小路向上山林里走。
山上树木林立,高耸入云,枝叶郁郁葱葱的,阳光透不过树的缝隙照射地面,凉飕飕的,山势崎岖陡峭,比雾都山多了一份威严,少了几分空灵韵味。
绕了几道弯,眼见着越来越荒芜,蓑草枝蔓丛生,小然小心的避开那些荆刺,选了一个较为隐蔽的角落,环视四周,估摸着不会有人来,站定,宽衣解带,顿时整个人舒爽不少。
解决了大事,小然开始往回走。虽极力避开那些荆刺,仍然被钩住了裙角,用力拉扯间,只听‘刺啦’一声,裙摆已裂开。小然拉起裙摆,一阵惋惜:“这道袍怕是不能要了。”
来到一个断坡处,环顾四周环境,发现自己走差了路,正欲掉头,空气中似是有一股奇乡,四处打量一番,发现坡边生长着一株‘番红花’,其柱头可入药草,花朵娇柔优雅,花色多种,具有特异芳香,因此也可做香料。她曾在小抄上见过此药草的描述,颇有兴趣的检查了一遍,择来一枝条,连根带泥挖起,拿出手帕,包好。刚想起身离开,突然听到前方草丛有异动,只见一条卷缩着身体的拇指大小的青蛇正在缓缓移动,小然顿时方寸大乱,面色铁青,若说此生最怕的此物当选第一,僵硬着的四肢似乎还听使唤,便一边缓缓脚步后移,一边哆嗦着手去够腰间的香囊,只因香囊里除了有防病发的药,还有硫磺。
还未拿到香囊,突然脚下踩空,整个身体向下滚去。幸好断坡不高,小然站起身,虽然摔得七荤八素的,但除了衣服、手背几处钩破外,所幸没有受伤。拍拍身上的泥土,捡起有些受损的药草,回望向刚才摔落的地方,此刻似乎看到一双散发着寒光的眼睛,浑身一个激灵,心里阵阵恶寒,逃也似的向后奔去。打死她也不敢原路回去,便只好另辟路径了。
没走多远就出了树林,前面一片地势平坦、开阔的荒芜腹地,不远处有潺潺水流声,看来是一个幽谷。辨认了一下方向,顺着水流下游走,应该就能寻到来处。
心里有了普,也就不着急,慢悠悠的沿着水流往下走,偶尔瞥见一两株药草,一一采了,眼见手已经拿不住,看看手里的药草,又看看已经破损的裙摆,一咬牙,把裙摆撕下,抱住药草,又见前方有一株止血药‘田七’,小然兴冲冲的走过去,还没伸手去摘,鼻端嗅到丝丝血腥味,正疑惑间,就见一把闪着寒光的剑刃抵在她的脖颈处。
小然怔愣过后有些惊吓过度,手里的药草华丽丽的掉在脚边,颤抖着声音求饶:“大…大侠饶命.”l脸色惨白惨白的,她想看清自己会死于何人之手,于是深呼吸一口气,慢慢的扭动脖子。眼睛,随着剑身一寸寸的看过去,只见那头一个刚过弱冠之年的男子,一身白色长袍,身姿挺拔,气势刚健,剑眉下一双璀璨如寒星的双眸,正充满敌意的看着自己,嘴角血迹未干,脸色阴沉。小然眨巴着眼睛上下打量他,除了握剑之手肘处有血迹,其他并无伤痕,看他呼吸均匀,浑厚有力,也不像是受内伤之人,那就是还有一个伤者,且还是毒伤,不然解释不通他嘴角的血迹。
小然再次打量他手肘处的伤,总觉得那血红的不正常,突然想起书上说的一种毒‘血瘀’,因为过于震惊,心里想着嘴也跟着说出来。此毒无色无味,中毒者并无明显中毒迹象,唯一能够辨别出来的,便是血的颜色比正常人鲜亮、明艳,若两个时辰内没有解药,中毒之人全身血液凝结,呈暗红之色,所以人们把此毒称为‘血瘀’。
少年听到她说‘血瘀’,很是震惊,此毒绝迹江湖多年,她一个小姑娘何以认识?眼里敌意更深,若非医者,便是与此毒有关,或者说与此毒幕后之人有关。探究的打量着她,见她衣衫不整,灰头土脸的看不清面容,头上还有几根杂草,只余一双眼睛顾盼生辉,脚边掉落的东西,所用布料明显是从衣摆处扯下的,包装并不讲究,只是随意一滚,隐约可见里面露出的草药,莫非她真懂医术?
有了这个认识,少年再次打量着她,似是要把人看穿。看到她那破烂的衣服时,猛然发现她一身蓝色道袍,一副方外之士打扮。心里少了几分疑惑,面上仍然不敢轻视,问道:“你是何人,何以会出现在此?“
小然用手指着脚边的药说:“我来采药。”小然见他上下打量自己,目光由开始的敌意慢慢变得柔和,也不跟他废话,直截了当的说:“你身上的毒我曾在医书上见过,你若信得过我,可以让我一试。“
等了一会儿,也不见他答话,举剑的手开始有些不稳,脸上血色已有着明显涨红,急道:“你的毒开始毒发了。”也不等他开口,举起右手,用食指轻轻推开指着她脖子的剑,剑刃锋利,瞬间划出一道口子,痛意使她眉头微皱,却顾不得许多,一个箭步上前,扶住摇摇欲坠的少年。原来在小然推开他剑时,少年已力不从心,手里的剑应声而落。
小然扶他坐好,开始为他检查伤口。身后突然传来嘤咛声,少年回过身指着身后的草丛,说:“劳烦姑娘先看看我的同伴,他为护我胸口也中了暗器。“
小然看他一眼,思索片刻,依言走到草丛后,只见一身黑衣劲装的男子躺在地上,下半身盖着一件白色披风,眉头紧锁,嘴唇嗡动似呓语,胸口苒苒有血流出,小然细细检查一遍,发现毒已吸出大半,伤口过深,有些毒已入腹脏,情况不容乐观。
“他怎么样?”少年不知何时已无声无息的走到身旁。
“伤口虽深,未及心脉,然而暗器淬毒,幸好你及时封住他几处大穴,又替他吸毒,暂无生命危险。我先喂他吃下解毒丸,若一刻钟后,血色无异,方可完全脱离危险。”说完拿出腰间的香囊,里面有师傅给她备的药。五岁那年一场大病,一直昏迷不醒,是了风师傅寻来的天山雪莲救的她。那时她吃了一半,剩下的怪爷爷把它捣碎,还加入几十种珍贵的药材,听说有解毒,益气补血,强身健体,固本培元的作用。师傅自那次被惊吓后,便把药丸分成两份,其中一份一直让她佩戴在身上。
确定他把药吞下,这才来到少年身边。撕开衣服,见伤口不大,只是被镖形暗器打中,镖上有剧毒,毒素在手臂上游走,又错过了最佳的解毒时间,肤色已呈暗红色,所幸封住了肩窝处的穴道,毒素没有游遍全身:“得罪了。”然后用袖子包住暗器将其拔出,伤口处的血已经凝固,无法,只得用嘴来吸,直到吐出来的血呈现正常的颜色。
用袖子抹去嘴角的血迹,再次打开药瓶,倒出一粒在掌心:“此药是我其中一位师傅用天山雪莲和其它名贵药材制成的,能解百毒,只是我医术不精,不知能否解你们身上这种毒,权且一试吧。”拿起药丸抵在他唇边,瞬间一股暖流如电击般流遍全身,少年吞下药丸,不自然的别开眼。
天山雪莲生长在雪山之巅峭壁之中,有‘百草之王‘的美称,异常难寻,珍贵无比,有解毒、活血通络之效:“姑娘过谦了,此药名贵,千金难求,不知姑娘师承何处?他日在下必定登门拜谢。”
小然拿过刚才挖来的药草,挑出有止血,消炎功效的,在石块处捣碎,敷在伤口处,从衣服上撕下一截布条,包好,这才说道:“施主客气了,我师傅常说,相遇即是有缘,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不能为了回报才去救人,不然有违我佛慈悲,将来会下地狱的。施主也不想害我将来不能飞天吧。”半真半假的说了一通,无论如何也不能道明身份,此人身份必定不简单,不能参与到这些纷争之中,省得给家人若上麻烦。
再次查看地上之人的伤口,见血色已恢复正常,替他敷上药草,正欲撕下布条,少年已先一步从衣摆处扯下布条递给他,又蹲下身体扶起躺着的人,让她包扎。
处理好一切,小然轻乎一口气,用手背抹去额间细汗,无意间发现前方似是有人,打量了一眼面不改色、正襟危坐地少年,心道看来是救兵到了。快速叮嘱道:“他身上的伤不宜颠簸,最好找一辆马车,到城里再找大夫查看一番,伤口不要碰水,防止发炎。告辞了。”说完,拿起那棵挖来的药草,转身快速离去。
刚迈出几步,身后脚步急急:“多谢姑娘的救命之恩。”说完还郑重的作揖。
小然只能再次强调:“施主无需客气,力所能及之事,略尽绵薄之力吧了。”
“姑娘性情豪爽,救命之恩,在下铭记。大恩不言谢,这件披风,还请姑娘收下。”
小然见他递来的披风不明所以,又见他快速扫视她全身一眼后快速移开目光。小然顺着他的目光环视自己一圈,见身上衣服有多处破损,衣衫不整。顿时脸上微烫,有些羞,更是脑,瞪了他一眼,接过披风,转身披上,系好。又回过头瞥了他一眼:“多谢。”
不知何时,他眼中原有的几分警惕早已不见,此时只有笑意,温润如玉的翩翩少年郎。
“姑娘客气,你我之举相比,不过小巫见大巫。在下姓苏,名亦然,不知姑娘芳名?”
小然绣眉轻扬,唇角含笑的看着眼前清隽温雅的男子,看着他那如沐春风的笑容,低眉略一思索:“我叫叶彦。”叶彦,页彦,颜。
少年低喃一声,笑道:“我看姑娘是个谨慎的人,怎得如此轻易信任我,就不怕我杀人灭口?”
小然的脸又烫起来,看了她一眼,笑而不语,双手合十,微微欠身,告辞。虽然知道他身份不简单,可就是觉得他不会害自己,总觉得以这个人的行径,断不会做此种恩将仇报之事。
走出老远,终没有忍住,回头,看到他仍然站在原地不动,摇摇目送着自己。猝不及防间,两人目光相撞,他目光清澈,温润如玉的笑脸,小然心中一颤,赶紧扭过头,匆匆向前奔去。
泉水叮咚,哗哗流淌。踏声而去,一条小溪清澈见底,水波流转,临溪自照,水中倒映着自己的模样,头发凌乱,脸上有泥土、有药汁、有血迹,简直狼狈不堪,用‘色彩斑斓’来形容也不为过,难怪那自称‘亦然’的少年眼中满是戏虐。
小然懊恼,却也庆幸。长叹一口气:“不过一面之缘,何须在意。”狠狠的搓着手心里的药汁,洗去脸上的色彩,再掬起清水,漱口,洗去嘴里的腥甜味。
出来许久,石林哥哥该等着急了,不知道大哥回来没有?
怀着忐忑的心情,一步一个脚印的寻着来时的方向走去。远远的就看见石林哥哥满脸着急的、搓着手来回走动,时不时的眺望前方,想去找又不敢走的样子,小然心里一热,急急走过去,在身后叫道:“石林哥哥,我回来了。”
石林没想到自家小姐会从反方向回来,快速转身,喜道:“小姐可算回来了,怎得去了那么久?”
小然不好意思的吐吐舌头:“方才不小心走差了路,折腾了一会儿,倒是寻到了这个。”说着晃晃手里的药株。
石林见她手里拿着一株小植物,也不知是什么,值得她如此兴奋,只是见她平安回来,悬着的心总算是放下。
小然上到马车,寻了个借口让石林暂时离开,回身脱下身上的衣服,拿出石林准备的新衣服换上。再把脏衣服和披风分别折好,收起来。之后走出马车,在车辕旁坐下,晃荡着双脚。山青水暖,鸟鸣声声,甚是惬意。
雅彦回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一身简单粉色装扮的少女晃荡着双脚坐在车上看天空,石林握着马疆绳站在一旁守候着,突然就有了一种岁月静好的感觉。似是被这边惊动了,小然转过头来,笑嘻嘻的:“哥哥你回来啦。”待看到还有两匹马时,一白一红,瞬间惊讶起来:“怎么会有马?这颜色好特别,跟烈火似的。”说着还想去摸摸,手还未伸出,就被马儿喷了一个响鼻,那不屑一顾的高傲表情,小然彻底的被打击到了。
雅彦拍拍马屁股,介绍道:“它叫轻云,是一匹汗血宝马。你之前不是一直嘟囔着要学骑马吗,这次我们骑马去,一路上可以教你学骑马,如何?”
以前哥哥来看她时总是骑马来,那叫一个潇洒恣意少年郎,常常缠着哥哥让他教自己骑马,哥哥总是不允,如今听到能学,小然目露青光,满脸跃跃欲试之情的点头。
雅彦被她的表情逗得开怀大笑:“那你快收拾一下行装吧。”
小然二话不说,转身会车厢里把行李一股脑的搬出来。
雅彦见她把那个装药的匣子拿出来,慌忙制止:“小然,骑马可不同于坐马车,路上磕磕碰碰的,瓶子碎了岂不可惜?你把比较重要的收拾出来带走,其余的就留在马车上,让石林保管。”
小然一听这话有理,重新收拾一番,把医术小抄、自己随身携带的药丸跟师傅留给自己的遗物跟那件披风放在一起,另外再收拾出一袋衣服,一共两个包裹,算得上是轻装简从。
把行李递给哥哥,还不忘回头千叮咛万嘱咐的让石林一定保管好,直到他点头再点头方肯罢休。
雅彦摇头轻笑,把包袱绑在轻云身上,把石林叫到一旁耳语一番。
小然好奇的摸摸轻云的头,轻云立马暴躁的喷着响鼻。吓得她瑟缩回手,怂拉着脑袋。连马都懂得欺生,哥哥只是轻拍了一下马背,它就立马温顺的低下头,果然是拍到了马屁股上。小然气脑的瞪向一脸笑意看着她的两人。
雅彦轻摸一下鼻子,敛去笑意,这才牵过疆绳,翻身上马,跨坐在马鞍上,伸手拉她上马。
蹄声哒哒,俩马一前一后,绝尘而去。
第一次骑马,心里充满了新鲜与好奇。坐在马上,能够看尽湖光山色,层林浸染,只是时间久了,浑身被颠簸的像散架一样,幸好此时已到清溪县,改乘小舟,一路顺留而下,领略江南水乡的柔美。再从天马县乘马车去瑶山,看银河落九天的磅礴壮观,尝尽当地地道的美食。四月中旬时转站凤山,观桃花盛开,层林尽染的绝景。至此,小然总算是把心心念念的□□之旅践行完成。
回想这一个来月的□□,除了能欣赏天外天的湖光山色外,小然最大的乐趣就是逗轻云。轻云对她的脾性仍然是一副生人勿近的傲娇样,并未因连日的接触而有所改观。哥哥被我不依不挠的坚韧精神所折服,也就任我胡闹,偶尔也会教一些小窍门,虽然这窍门对轻云来说一点用都没有。有时候都怀疑这是一匹成了精的马,专门欺负她这个外行人。
哥哥曾问过小然:“为什么什么都不问?”
她回:“若是想说,你自会告诉我;既然你选择不说,自有你不说的道理。我只要知道你不会害我就行了。”
有些事,经历过,过了瘾,就够了。人总是要活在现实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