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风瑟瑟,森严巍巍的庸关城楼在夜幕下更显神秘古朴,一块块古老的青砖反射着淡淡的月光,时间摧残出一种不言而喻的沧桑,古往今来已逝去多少繁华和凄凉,让人有些压抑和感伤。
此时一男一女出现在城楼上,成了一派巍峨下的艳丽,夺人眼目。
夜风偏寒,冷冷地吹起二人的衣袂,在后方层层叠叠地缠绕着,倒显出几分暖意。
景洛面色清冷地看着城外的两万兵马,步伐整齐划一,气势磅礴,将士神情坚定,精良可见一斑。能在天宸军事重地埋兵两万,此人的确不可不防。
微微叹了口气,由衷赞道:“殿下其能,可架海擎天,西廷皇位必定在殿下指掌之间!”
西廷瑾谦逊一笑,转身看向庸城内一万杀伐之气昂然的精兵强将,军队后还有浩浩荡荡的志士和百姓,气势绝不弱于城外的两万精兵,也是由衷赞道:“公主之能,也绝不让于男儿啊!若真的要攻城,恐怕瑾一个日夜内也不能拿下庸城。”,微微侧头看着景洛,“他日再入天宸,瑾会以皇后之位求娶善华公主!”
景洛冷笑道:“殿下别忘了,还有一半解药在本公主手里,殿下不想要了吗?”
西廷瑾完美的唇线细细勾起,温润的眸子里取而代之的是皇者的自信光彩灼耀,“若是瑾两者都要呢?”
景洛不禁失笑道:“‘鱼和熊掌不可兼得’,相信殿下应该明白这个道理!更何况‘自古美人如名将,不许人间有白头’,一个女子,又如何与滔天权势相比?”
西廷瑾看着她蹙眉不语。
景洛不再看他,从袖中拿出一个锦囊,道“这里面有两样东西,一是解药,二是一封给柔妃的信函。”,又拿出解药,自己吃下一点,再封好放回锦囊,递给他。
西廷瑾接过锦囊,郑重道:“刚才瑾说的话,绝无虚言!”
话落,便飞身跃下城墙,落在军前的一匹宝马上,率着两万兵马轻驰而去,带起滚滚尘烟。
景洛负手遥望着西廷军驰骋于广袤大地,“这天下终是要风云四起,逐鹿于原,胜者为王!”
莫愁飞身上了城墙,轻快道:“总算过了这一关了!”
景洛转身笑道:“莫言怎么会放你出来?”
视线肆无忌惮地绕着莫愁转了一圈,停留在衣领再高也遮不住布满嫣红痕迹的雪白脖颈上,笑得要多暧昧有多暧昧。
莫愁看着景洛欠扁的笑容,脸色一黑到底,怒瞪着景洛。
“哟!这眼神含嗔带怒的,完全没有杀伤力嘛!原来你要出来,是有代价的!”,景洛不怕死地笑道。
就在莫愁要爆发的时候,景洛突然一本正经道:“眼下还不能放松,莫愁,你去调整城中防卫,安置那些志士与百姓。”
“是!”,莫愁气得牙痒痒,但也不得不去执行命令,立刻下了城楼。
“莫言,今日过后,你就带莫愁去青城吧!我会尽我所能不让青城卷入纷争中,好好照顾她,这些年来,她吃的苦不比你少,我希望你能给她幸福!”,景洛背对着不知何时出现在城楼上的莫言道。
莫言默了一下,道:“陛下就这么没有信心吗?”
景洛转身盯着他,眼中有些凄然,道:“成败都不重要,我只怕在这巨流中,我没办法护住我想护住的人!”
莫言并不言语,微微侧了侧身,景洛便看见莫愁靠在墙垛上,怒气冲冲道:“笑话,我血色罗刹莫愁,用的着你护吗?你管好你自己吧,一身殇毒,心脉受损,老娘看你可怜才留在你身边,你别不领情!”
景洛惊讶地瞪圆眼睛,她怎么也没想到莫言会帮莫愁隐藏气息,瞒过自己,难道他不怕莫愁不跟他走吗?
莫言似乎知道景洛在想什么,笑道:“只要她决定的事情,我必支持!”
莫愁大步走到莫言面前,抱住他,轻柔道:“谢谢你,莫言!”
莫言伸手环住她,邪魅一笑,在她耳侧蛊惑道:“不生我的气了?那以后我们就睡一间房吧!”
莫愁身子立刻僵硬,似乎愣了愣,然后闪电般推开莫言,手肘狠狠地击中莫言的腹部,莫言也不躲开,一脸宠溺地看着她。
莫愁看着景洛努力憋笑的样子,脸颊现出潮红色,轻咬下唇,小女儿姿态展现无遗,让人眼前惊艳了一下,景洛瞪大眼睛,刚想上前研究一下这样的奇观,莫愁就被莫言揽入怀中,语气轻快地说道:“陛下,那我和莫愁就先行告退了!两日后送回!”
“少主救我!”,莫愁凄惨的喊道。
景洛立刻呈弱柳扶风之姿,虚弱的扶着城墙,无力道:“莫愁啊,朕一身殇毒,心脉受损,武功还未恢复,怎么会是莫言的对手,你放心,等朕恢复了元气,即刻来救你,你先忍一忍吧!”
“景洛,你……”,莫愁愤怒的声音戛然而止,莫言点了她的穴道,抱得美人归去。
一旁的千雅笑得趴在城墙上,景洛看了她一眼,愁道:“千雅,别跟我和莫愁学,莫愁是有人要了,而我是根本没想嫁,你这般没姿态,怎么嫁得出去?回京后让仪月教教你吧!”
千雅立刻站直身体,笔直笔直的,“少主,我去做事了!”
话落就跑得没影了。
仪月是帝侧礼制女官,一举一动都是雅致端庄、仪态贤淑的典范,景洛曾让犯了错的千颂跟着仪月,千颂回去后就向他人诉苦,从此,仪月就在千机阁里成了最折磨人的惩罚。
城楼上,只剩景洛一人。
没有人发现,景洛抓着城墙的手用力得泛着青白之色,她故意不动声色地让身边的人离开,不想让他们担心。
唇色已淡至惨白,让嘴角殷红的血迹更显触目惊心,纤弱的身子微微一颤,美好的唇线细细勾起,苦笑着……
祈暮,你当真忍心。
景洛用力扶着城墙想站直身体,脚下一个踉跄,她干脆无力得闭上眼睛,等待与城楼古砖的亲密接触,却落入一个熟悉的怀抱。
景洛觉得自己很没有出息,贪婪地呼吸着他怀里的味道,怀抱中似乎染上了夜里的清寒,如莲似艾的特殊清香里夹杂着冷冽的气息,总能令自己心安如归。
祈暮展臂圈住了景洛的腰枝,将景洛拦腰抱起,足尖轻点,眨眼间便进了先前的那处院落。
祈暮将她轻柔地放在床榻上,替她拭去嘴角的血迹,把了把脉,随机脸色凝重,并不说话。
景洛吸了吸鼻子,委屈道:“你不是走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祈暮黑着脸,语气沉沉道:“你有胆子托着自己这副破身子折腾,就应该猜得到我会回来!”
景洛想着祈暮的声音有些嘶哑,衣衫又染了寒气,必定夜里奔波了。
其实自己也就是气他竟然说出“一夜一城”这样的话,这样贬低自己,谁都会生气。但庸城之事一直是自己一人在筹划,到了行动时才跟他说,还不顾心脉受损处理庸城之事,按祈暮的性子,他或许还能做出更狠的事。我们之间各有隐瞒,各有难处,自己就退一步,大度一点好了!
伸手抱住他的腰,在他胸口蹭了蹭,柔声道:“你虽说不肯帮我,却还是帮了我。如果不是你帮我部署,命离笙帮我拔除城中西廷暗棋,我根本就没有筹码和西廷瑾谈判,也没机会算计他。”
祈暮低头看着景洛,语气依旧不好道:“你怎么就这么好强,不肯让自己在我的羽翼下好好养伤,一座庸城算什么?比得上你的身子吗?不是我贬低你,是你自己贬低自己!”
景洛闻言,立马松开手,怒道:“祈暮,我很轻松吗?要抵住西廷瑾的压力,骗他说曲尘会率安城军驰援,可东海一诺已因莫言兑现,若败,我会有什么下场?我已经退了一步了,你就不能大度一点,体谅一点吗?你就非要跟我做对?我现在是病人,你再敢气我,我就病死……”
祈暮眸光一暗,按住眼前这个不让人省心的小女人的肩,低头狠狠地吻了下去。
景洛还在气头上,唇上忽然一痛,传来清凉温润的感觉,令她心下一颤,刚才想说的话一下子就忘掉了,立刻伸手推开他,却被他按倒在床榻上,祈暮的身子丝毫不停覆了上去,压制住景洛。
景洛反抗无果,被压得动弹不得,只有瞪大眼睛,怒视着眼前居高临下的男人。
祈暮无视景洛杀人的眼光,俯下身子与景洛的身体再无一丝缝隙,两人被这样的契合所惊,身子齐齐颤了一下。
祈暮叹了一声,将自己的额头贴着景洛的额头,声如细流清泉,极轻、极诱惑道:“景洛,你竟敢说‘死’字!你是很想我惩罚你吧,那……便这样惩罚你吧!”
景洛想着什么叫我很想你惩罚我,这样的惩罚,鬼才想要。
“我……”,可惜轮不到景洛发出第二个音节,祈暮的唇便落了下来,含住娇嫩的唇瓣,细细品尝着。
景洛不自觉地闭上了眼睛,承受这样来之不易的温存,她和祈暮,注定没有结果,不如遵从本心,放肆一回。
伸手环住祈暮的脖子,轻轻回应。祈暮的动作一顿,睁开的眼睛里染上了灼灼之色,更加抱紧景洛,加深这个吻。
屋内若有花,应是要绽放的;若是有鸟,应是要婉转啼歌的;若是有人,应是要羞煞的。可是这屋内没有花,没有鸟,更没有人前来打扰他们。
屋内只剩下二人压抑着的呼吸声,异常安静。没有点灯,很黑,很暗,衬得对方那双眼更加的明亮,眼中的渴求和情动也让对方一览无遗。
祈暮手腕一动,将床幔放下,层层叠叠的床幔,将月光阻在外面,小小的床塌间,自成一个世界。
暧昧却有丝清醒,情动却有丝顾忌。
景洛对于这一丝清醒与顾虑感到不安,动了动身子,紧紧抱着祈暮,祈暮努力克制住自己的渴望,放开景洛,与她并排睡着,吻了吻他的鬓角,嘶哑道:“洛儿,别再这样折磨我了!睡吧!”
景洛有些惊讶,已经这样了,祈暮居然忍得住?其实自己对于祈暮所知不多,却又觉得自己好像对他知之甚深,甚至觉得以前是认识相伴已久的,就算凌伯再怎么提醒自己----祈暮乃是敌人,就算不可避免要接触利用,也不能动心。当初信誓旦旦地说绝不可能,现在却不确定了,只不过相处了短短半月,他的霸道、他的小气、他的无奈……没想到向来对感情控制得很好的自己会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动情。
但此刻,只要是自己的心认定的事,就不会后悔……就算没有未来、没有结果。
看着身边肯为自己千里奔驰的男人,只觉得岁月静好,现世安稳。自己与祈暮就这一样过辈子,也是不错的选择。
当然这个念头只是一晃而过,自己身上有太多太多的身不由己,只能奢望,时间在这一刻停下来,不留遗憾。
黑暗中,祈暮呼吸均匀,只抱着她毫不动作。
景洛轻轻支起身子,‘山不来就我,我就去就山’,压在他身上,轻声媚惑着,试探道:“祈暮,你难道就不想做些什么吗?不是说要惩罚我吗?我……认罚,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