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中英,梦中英,梅下伊人笑脸迎。娇羞我已倾。
醉余酲,醒余酲,就枕黄粱寻誓盟。丽娘何处逢。
----《牡丹亭》
夜,皇宫。
一进宫门我便被九公主的侍从请了去。
忘记说了,九公主--司空雅醇。从小便同我玩的最好也是最亲。若说这样貌也是顶顶儿的不错。
眉若柳叶,眼似明星,身子婀娜。只一点,从小就是泡在药罐子里头的。别人得个风寒过几日便好,可司空雅醇不同,会要了她半条命。
“你今日倒是来得早。”刚一进殿司空雅醇就迎了上来。我扶住她,“前阵子听说你身体抱恙,这过了许多时日,怎得瞧着你的脸色还是不大好?”
“我这身子是和情况旁人不晓得,难不成你也要装傻不成?”司空雅醇拍了拍我的手,我看着她苍白近乎透明的小脸儿心中没来由的就是一阵心疼。
“你莫要这般看我,我虽身体不大好,却也不需要旁人的同情怜悯。倒是你,这许多时日都未进宫,我又不方便出宫,着实是想你想得紧。”
听了司空雅醇的话我笑了笑,“我整日里除了王府无非就是百草堂,或者隔三岔五地去贺茂府堵怀谨哥哥,也是极无聊的。”
司空雅醇一听我提到贺茂怀瑾眼睛先是一亮,“前儿个母后来探望我同我说起过,建安王向父皇求旨赐婚于你和他,此事当真?”
我用力点了点头,感觉自己的双颊微微有些发烫。司空雅醇用帕子掩唇娇笑着,“如此这般,成亲这件事上你如今是先我一步。”
“闾丘晟近日可能进宫来过?”我问她,眼看着刚才还熠熠生辉的眸子瞬时之间变得黯淡无光起来,我的心中紧了一紧。
“晟哥哥倒是来了几次,可每次都不待我与他好好说会儿话,就匆匆离宫了。”我叹息一声,“那你俩的婚事...”
司空雅醇摇了摇头,“先前我让母后在父皇面前提上一提,谁知话还没说完父皇便是勃然大怒。母后实在没法,也劝我放下,别与父皇作对。”
“皇上忌惮大将军一家,这事满朝上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皇上既已送了一个大长公主作为大将军的妻子,万万不会再允许将军府出现另一个公主。”
“所以啊,人人羡慕我生在皇家,百姓们尊敬我,可谁又知道这其中的万般无奈与孤独寂寥?”我看着自己面前的小公主,熟悉却又陌生。
“雅醇,这就是命。”司空雅醇笑着问我,“你何时也认命了?我却不知,何时天不怕地不怕的清河郡主也会对我的说认命。”
“雅醇,我且问你,你是否一心为了闾丘晟和将军府好?”这话其实等于白问,闾丘晟之于司空雅醇,那是稀世珍宝。
“我晓得,我既一心念着他,一心想要他好,就要打消嫁入将军府的念头。如此对大家都好,不是吗?”
司空雅醇一向是个通透的人儿,也许是久病卧榻就有了细细思量的时间,抑或是她从来都将自己小心翼翼地隐藏起来。
我看着司空雅醇,抬手捋了捋她发髻上步摇上点缀的流苏,触手温润,隐隐之中带有几分凉意。
“瑜,你说父皇的耐心还有多久?”司空雅醇看着我的眼睛,我清楚的看到她眼中闪烁的晶莹,“怕是,就快要变天了。”
“瑜,我那姑姑未出嫁前可是我父皇万分疼爱的妹妹,只是在绝对的权力面前,自己的亲妹妹也会沦为自己的棋子。我,也是如此。”
司空雅醇的话让我的心里一个咯噔,握住她的手紧了紧,“可是西凉那边又出了什么岔子?”
司空雅醇点了点头,回握住我的双手,我感觉到她的手掌早已是濡湿一片,还有些冰凉。
“早在前些年西凉就有意求取西楚公主,只是那时候我还年幼,父皇也没应允。此事也就不了了之。”
“如今和亲一事可是皇上明确表明要你去?”
司空雅醇抿了抿唇,我看着她,“原本是轮不到你的。我也是皇家上了玉碟记录在册的郡主,若是我父王不去请旨赐婚,皇上便会封我为公主前去和亲。我说得可对?”
司空雅醇松开了我的手,“我若否认便是欺骗,我若承认这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
“我不会,也不能。我是自私的,我心里有了爱的人,如果要我在国家大义与小情小爱面前做选择,我会选择后者。”
“你不觉得惭愧吗?”
“为什么会惭愧?我会与我的夫君共同奔赴沙场,尽到西楚子民应尽的责任义务,在所不惜。”
“罢了,于晟哥哥和将军府而言,我就像是火药,时刻会有生命危险。可你和怀瑾不同,能保住你们,我的心里也是欣慰的。”
我看着她绞弄着手中的帕子心中有些酸涩,“你真的能放下吗?”
我不相信她真的可以放下。我记得她说过,闾丘晟就像是一道温暖的光射入了她冰冷、漆黑的生命。
谁能放下光亮抛弃温暖?
“瑜,我,司空雅醇。西楚嫡公主,生来便是受万人敬仰、极其尊贵。我的国家和我的子民给予了我这份荣耀,我也要去守护他们。”
“好了好了,宫宴也快开始了,我们还是快快出发前去昭阳殿比较好。”
司空雅醇含笑颔首,“甚好。”
我们到的时候,官家小姐夫人已经纷纷落座,除去帝后之外,就差我同司空雅醇还迟迟未到。
一进殿门我的目光就锁定了贺茂怀瑾,而司空雅醇则是与闾丘晟俩俩相望。
一切,尽在不言之中。
我扯了扯司空雅醇的衣袖提醒她要注意仪态,司空雅醇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对闾丘晟微微颔首算是打过了招呼。
“我先去找父王母妃他们了,你自己万事小心。”
这样说着,算是告别了司空雅醇。司空雅醇应了我的话,也朝着自己所在的席位走了过去。
现在,就只差帝后二人还未到来。
不知是不是上天听到了我心底的声音,太监尖细的嗓音在殿门外响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