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是盛京最热闹的时候,特别是那些花红柳绿的景致,总是能吸引到各色的人物来,无论是权贵还是贱民,似是在这样的地方总能更放松一些。
当然,夜,也是会发生更多的事。
上官澄和唐千雪约好今晚一起再到望京楼里寻一次千机公子。
唐千雪本想叫着容影再带着他们进去一次,但是去了成衣铺,却听说容影不在店中,所以作罢,只能自己去望京楼了。
唐千雪是女子,所以只能化装成上官澄的小厮。上官澄也不避讳自己的身份,报了身份,就被门口的莺莺燕燕迎了进去。
上官澄是军人,虽是跟着逸王也出入过几次这样的地方,但是被这么对女子围着还真是第一次。上官澄浑身的不舒服,唐千雪看着上官澄如此便扭的样子,不免想笑,可是碍着此刻是小厮的身份,也只能忍着。
“哟,这不是上官统领吗?”上官澄穿过眼前的女人们,看到了不远处在另一堆女人中的楚国离王世子叶望舒。
上官澄看着叶望舒的作态,跟那日宫中相见大相径庭。叶望舒看出上官澄眼中的不舒服,笑道:“没来大梁之前,我以为大梁女子和大楚女子没什么不一样,来了之后才发现,大梁女子都是妙人啊!”
说完,叶望舒便迎上了一个半露香肩的纱衣女子送来的美酒。上官澄见状,便拉着唐千雪行了礼,转头走向了另一桌,对着周围的女子说:“将你们的花魁叫下来。”
周围的女子见上官澄是要花魁作陪,觉得无趣,纷纷离开,其中有一个似是领头的,离开之后去叫了老鸨来。
老鸨青缘认识上官澄和男子打扮的唐千雪,见了他们心中便有了自己的思量,道:“两位贵客,若是要来找千机公子的,那怕是可以离开了,若是只是来玩的,这楼中美貌的女子也很多…”
老鸨还没说完,上官澄便打断道:“千机公子的规矩我们懂,你怎知我们身上没有千机公子所需要的东西呢?”
老鸨犹豫了,上官澄继续道:“我是丞相之子,这位你上次也见过,是我表妹,江湖中人,千机公子要什么我们不能给的?还是说,那公子要的是不能说的东西?”
这老鸨也是个见过世面的人,笑道:“大人说笑了,你们且坐着,我上去看看公子是否有空?”
说完,老鸨便扭着腰肢上了楼,进了走廊尽头的一个房间。
关了门,老鸨便换了一副模样,对着里屋的四人道:“上官澄和唐千雪来了,是来找公子的。怕是来问火灵芝的事儿。”
那四人停了手上的动作,急急走过来,原是风花雪月四位姑娘,其中月歌还是一副男子打扮。
风词走过来,引着青缘坐下,软声道:“妈妈,虽然公子如今不在盛京,但是公子早就料到他们会来,故让月歌装作他。”青缘突然放松:“既然公子已经安排好了,那我就引他们上来?”
雪色拉上连接里屋和外间的纱幔,道:“这样遮着,他们定然看不出公子的面目。”青缘点点头道:“既如此,那我就将人请上来。”
青缘正想站起身,往外走,就见一个黑影从窗子里翻进来。“谁?”一瞬间,整个屋子里的人都警惕起来,很快,从里屋飘出浓烈的血腥味儿。
黑影没有说话,但里屋却传来重重的喘息声,青缘觉得不对劲儿,眼神示意剩下四人不要妄动,自己从袖中掏出短刀,逼近里屋。
青缘撩起纱幔,顿时心慌了起来,着急道:“花语!快来!”风花雪月四人听到此,也着急地跑过来,匆匆围在那人身边。那人一身男装,满脸苍白,但浑身是血,右手臂上的伤口处还在往外冒血,闭眼虚弱地靠在床边。
“花语,快给他看看!”
花语轻轻拿起那人的手腕,又看看手臂上的伤口,紧锁的眉头稍微舒展了一些,道:“公子无事,只是手臂上的伤口深了些,索性没有伤到筋脉,不然这条胳膊怕是要废了。”
“花语,你再看看呢?公子浑身是血啊!”雪色着急道。
“公子外衣未破,且每次出去都穿着金丝软甲,这身上的血应该是别人的!”花语解释道。
那人努力睁开眼睛,看着眼前五人着急的样子,勉强挤出一个笑容道:“你们别担心,我没事!”
青缘见状,红了眼眶,抬手摸了摸那人的头发,道:“傻孩子,你这又去做了什么事儿?万一,万一你出了事儿,我怎么向你娘交代!”
“青姨,你别哭啊!”那人努力抬起没有受伤的左手,将青缘眼角的泪拭去,继而,又吃力地对着风词道,“帮我将面具摘下吧!”
风词应下,小心翼翼地伸手将那人脸上的人皮面具撕下。随着面具撕下,原本硬朗的面容变得越来越姣好,那本就是个女子。
那人是容影。
“先帮我包扎吧!今日我就住在楼中。”容影努力将自己的声音显得不那么狼狈,但是越是遮掩,越是狼狈。
风词将容影扶起,托起容影的后背时,风词就觉得手掌上湿漉漉的,转头一看,忍不住惊呼,容影背上竟还有几道狭长的伤口。
青缘从不干涉容影做什么事儿,也从不问,但看到如此场景,身为长辈,就不得不问了:“小影,你老实说,今日你到底去做什么了?”
容影努力撑起自己的上半身,任由风词褪去身上沾满血渍的衣服,有些血迹都已经干了,那衣料便沾在了伤口处,雪色马上递了剪刀过来,月歌和花语在整理着药瓶和纱布,看起来四人平时经常这么配合着。
青缘看着,内心感慨万千。
自容影想开之后,自己就放任她做想做的事儿了,想让她觉得这世道还是有自在快乐之处。所以依着她成立了千机阁,她成了人人追求的千机公子,也依着她回了盛京,收下了原本就属于她的产业,竟不想,她每次都瞒着自己做如此危险的事儿。
青缘看着少女的背上除了今日新添的伤痕,还有许多已经长好的和没有长好的伤痕,哽咽了。
容影早就料到青缘看见自己满身伤痕,会忍不住哭泣,安慰道:“青姨,别哭,小影已经不疼了。”
“若是你爹娘还在世,看见你就如此,都要心疼死了!”青姨哭道。
容影回想着小时候,自己在院子里逗哥哥捡回来的小野猫时,被小猫抓伤了手,父亲和母亲心疼可好久,那时母亲还担心,要是留了疤怎么办?女子的手上有伤疤也太难看了些!
父亲虽不说什么心疼的话,可是也痛骂了哥哥一顿,哥哥虽是委屈,但也极其心疼自己,将小野猫送出了府,还搜罗了好多祛疤美容的药膏回来给自己用。
容影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手上早就没了那时的伤痕。可是,如今她好想那伤痕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