领头的马贼带着十几个马贼将盖聂包围了起来。
他喉咙里发出一连串沙哑的笑声,道:“想不到还能捡到几桩大买卖!”
风萧萧已然动容,厉声道:“区区几个跑马贼就想拦住我们,真是笑话!”
这么样一个词儿“笑话!”立刻让领头的马贼把独眼眯了一眯,他盯着风萧萧看了又看,越看越觉得哪里不对劲,过了一会,他却点点头,竟暗自神伤起来,道:“自古好相貌都是别人家的,往事如烟不堪提,过去的我在别人心中早已死了,只可恨我那仇人还活着。”
风萧萧怔了怔,看了看盖聂,两人眼睛里都露出了同一种疑惑。
这领头的跑马贼究竟唱的是哪出戏?
领头的马贼变色道:“你……还有你,你们……偏偏到这里来干什么?”
他的怒气突然全消了,似乎对盖聂和风萧萧有种说不出的感触,连骂人的腔调都变了。
盖聂冷冷地问:“你的仇人是谁?”
领头的马贼居然答道:“我的仇人当然是我的仇人,还能是谁?”
风萧萧接着问:“你仇人的大名叫什么?”
领头的马贼忽然不语,只是一脸的哀伤,好像给这个仇人伤的很深刻。
“难道你连仇人的大名都忘掉了?”风萧萧故意激他,“你就这么点本事?”
领头的马贼被激怒了,”他道:“哼,他就算变成了泥巴我也认识,十年前他弄瞎我的眼睛,我就该让他也尝一下黑暗的滋味,可惜啊,我却找不到他!十年了啊!”
风萧萧把手抱在胸前,问道:“你不是还剩一只眼么?怎么就黑暗了?”
领头的马贼哼了声,十分委屈:“是啊,你们都有好眼睛,好的相貌,我为什么偏偏没有?”
风萧萧看着这个人,觉得有些好笑,索性逗一逗他,她突然走向赵谬儿,用剑挑去赵谬儿脸上的面纱,对那马贼道:“你过来看看,比起她如何?”
领头马贼也真的乖乖地从马上跳了下来,他三步并成两步来到赵谬儿身边,目光如钉子一样盯住这张满是剑痕的脸蛋,渐渐地,他得意地笑了:“啊哈,真是可喜,这世上居然还有比我更惨的,比我更丑的,哈哈!还是个丫头?这丫头怎么了?说说?”
风萧萧见他兴奋,想故意激他,她的嘴唇微动,盖聂却叫住了她:“风兄弟!我看你今天的话有点多了。”
风萧萧听见盖聂喊自己为“兄弟”当下也忍不住笑了笑,倒觉得有几分趣味,她道:“好!那我就长话短说,这个丫头也是被你的仇人给害的,你已看到她脸上的剑伤了吧!”
领头马贼眼睛里露出了点同情,道:“看到了,太惨了。”
风萧萧笑道:“那就好办了!”
领头马贼立刻奇怪,问:“什么意思?”
风萧萧指着昏迷中的赵谬儿,继续说:“这个丫头是我的朋友,害她的人又是你的仇人,所以,我们就是你的朋友,是不是这个理儿?”
领头马贼想了想,好像不太明白,他喃喃道:“我的仇人就是你们的仇人?”
风萧萧点了点头。
“不对,啊呸!我怎么给绕晕了,我是来干什么的?我是马贼啊!”
盖聂淡淡道:“你的确是马贼。”
风萧萧连忙补上一句:“你不仅是马贼,你和我们还是朋友。”
领头马贼又挠了挠脑袋,转头去看看手下,大声问:“他们和我们是朋友?”
其他马贼居然也点了点头,但立刻又摇了摇头,仿佛没有一个明白人。
领头马贼的目光又回到风萧萧身上,道:“既然是朋友,那我就不能做你们的买卖了?”
风萧萧严肃的点了点头。
盖聂把目光望向天空,似乎此时那里的云朵特别好看。
就在这时候,他们又听见一阵马蹄踩地的声音,这些马贼开始躁动了。
这次躁动的不仅是领头的马贼,连他的手下也开始躁动起来,他们互相看了看,忽然间就已忘了自己是来干什么的,没有继续想就决定撤离这里,只不过他要带着盖聂等人一起撤离。
领头的马贼道:“你,还有你,还有那个丫头,你们是我苍漠愚夫的朋友,那还等什么?”
他说着拿手在嘴里一抹,唿哨一声,大叫道:“来啊!请我们的朋友去家里坐坐!”
这声令下,风萧萧的脸在空气中,竟像是变成了一张纸。
她既没有再说话,也没有看向盖聂,仔仔细细的在脑中想了一想,嘴角的笑容就突然僵住。
苍漠愚夫!
无论谁都已听说过,苍漠天堂的主人也有一个外号叫“苍漠愚夫”。
眼前这个又丑又残的中年男人就是天堂堂主——苍漠愚夫?
可是看起来他却连一点堂主的样子也没有,竟像是个很普通,很粗鄙的跑马贼,一张布满麻子和疤痕的脸上,总是带着粗鄙的笑容。
现在他正粗声笑道:“哈哈!我也是人,我也需要朋友,来!把他们统统抬上马,回家去!”
盖聂皱了皱眉头,他发现领头的马贼在笑的时候,眼睛里带着一种刀锋般的杀气。
风萧萧握紧了剑,已后退了两步,她显得十分警惕,一边看着几个跑马贼向自己走来,她下意识地举起了剑欲出手,可是当她用力出招的时候,却发现自己浑身无力,连双腿都软了下来,她闻到了空气中的一股怪味,是淡淡的药味,夹杂着沙土的气息,正漫向她的鼻孔。
非但她闻到了,连盖聂也闻到了,是罗素草!
这是一种能迷惑人神经的药草,怎么会在这里出现?莫非……
等盖聂反应过来,立刻看到一个人影从他眼前倒下了。
风萧萧就倒在地上,动也不动。
盖聂叫道:“风兄弟!”
他立刻发现自己浑身也开始慢慢的失去了力气,他暗暗运起广陵散神功将毒气逼出,可是运到一半,才想起了罗素草的毒性“遇强则强”,对内力越深厚的人越有毒性——到底是怎么着了这道儿的?
盖聂用嗜水剑支撑着身体,身体已开始摇摇晃晃,他看见那些马贼向自己走了过来,一张张的脸仿若都在笑,一种阴森森的笑意。
盖聂向四周盯了一会,直到看见领头的马贼挥起一条长鞭,长鞭击打在沙地里,将沙子扬起来的时候,恍恍惚惚间,已明白了什么。
领头的马贼却在笑,他好像是在对盖聂笑,又好像是在对风萧萧笑,他笑道:“我是不会亏待朋友的。哈哈哈……”
他的笑声仿佛被哽在喉咙里,连他自己听来都有点像是在哭。
这时,盖聂手足失力,整个身子倒了下去。
风沙,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