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众人被琴香的气势所震慑的时候,突然一丝笑声,悠悠地从远方传来,一道有些苍老却十分雄浑的声音清晰地传到了每一个人的耳朵里:“风闻玉壁山庄两位大小姐驾临此地,老夫莫逆施,特来观瞻二位风采。”
他刚说此话的时候,距离琴香等人分明还有这三十丈以上的距离,但这句话说完的时候,一袭白袍,竟已是出现在了玉壁山庄众人面前。其身法之快,委实可怖。
聂常宗和陆鸣此刻也已起身,却并未说话,只是一左一右分别向文雯、琴香又各自靠近了一步。但二人的脸上,却分明有些轻微的抽搐。
莫逆施,堂堂金燕宗尊者之位,便是放眼整个江湖,也属于金字塔最为顶尖的那十数人之列。
只见他年纪虽高,但一脸光华流溢,竟是说不出的风采照人。一袭白袍,便那样伫立在玉壁山庄众人之中,仿佛竟是鹤立鸡群,领袖众人。玉壁山庄众人若不是今日才和金燕宗翻了脸,只怕此刻见了他,都忍不住要过来拜谒请教。
文雯和琴香对望一眼,既然这莫逆施说是来“观瞻”二人的风采,她二人倒也当起真来,同时迈出一步,道:“晚辈琴香、文雯,常闻家父提起尊者大名,今日终于得见,真乃一大幸事。”说罢二人竟同时盈盈一拜,一个脸上挂着温柔绝美的笑容,另一个则是喜笑颜开,脸上表情就如同咿咿学语的孩子见了最亲密的爷爷奶奶一般。
任何一个人面对着这样的两个少女,都是无法不为之动容的。莫逆施看在眼里,也不得不点头赞道:“二位小姐秀外慧中,聪明伶俐,果然不愧是玉壁山庄的掌上明珠。老夫今日能一下子见过两位,也是一大幸事啊。”他哈哈一笑,看了琴香一眼道:“风华绝代,俏美江南的龙兴比武新科冠军,嘿嘿,琴香小姐才貌兼备,未来着实不可限量啊。”
琴香浅浅一笑,道:“小女承蒙各派师兄谦让,侥幸取胜,不敢担尊者过誉。”
莫逆施笑了笑,道:“胜而不骄,那便更是难得了。”转头又看了一眼文雯,道:“文雯小姐十岁之时,便曾在醉风阁百年竹叶青拍卖会上闻名天下。今日得见天下第一神童,老夫三生有幸。”
文雯却不似琴香谦逊,反而嘻嘻一笑,露着一口细细白牙,当真个明眸皓齿、纯红齿白。
莫逆施微微一笑,眼神中却又淡淡惊叹之意。最近十数年来玉壁山庄突飞猛进,各色优秀年轻门人如“玉壁山庄四公子”等辈出,俨然已成为江湖上举足轻重的力量,甚至连金燕宗、神剑门这等老牌领袖宗派也暗暗侧目。而今日他一见这两个年岁尚幼的女孩,竟发现双双又皆是难得一见的人才。这琴香沉稳聪慧,又刚夺了龙兴比武大会的冠军,风头无二,自不必说。而那个似乎仍是孩童天性的文雯,虽然没多说话,但灵性生动,年纪虽幼,却似是有大慧根之人。
文雯却不知道眼前这个让玉壁山庄众人有些喘不过气的人心中竟然也在暗赞自己,反而大咧咧地说道:“莫尊者,我是直到今天,才可算见到你的真人了。爸爸常跟我说,江南方圆八百里之内,若论武功第一,非尊者莫属。”她嘻嘻一笑,望着有些怀疑地莫逆施的脸,仿佛是小女孩害羞一般,说道:“其实我以前心里还有些不信,不过今天一看见你,就知道爸爸说得决然不假了。”
莫逆施微微皱了一下眉头,道:“哦?令尊陈庄主统领山庄雄霸江南数十载,若论江南武林的权势,应该是他称第二,没人敢称第一才对吧。”
文雯听到权势二字,心中暗骂了一声:这个老不羞,还真不肯在武功上认输,只是认为爸爸是借了玉壁山庄庄主的名声,才胜过他名望的。但她心中虽骂,脸上却一如既往地满脸欣喜,道:“尊者你太高看我爸爸了,他是俗物缠身,不得已经常要去抛头露面,所以在江湖上才名声大些罢了。哪里像尊者高风亮节,不食人间烟火一般逍遥自在。”她说着说着,眼中尽是崇拜,道:“要让我看呐,江湖上大多的名声响亮的高手,至多也不过是一群功夫高强的俗人。只有尊者,却是个活神仙一样,其他人那是远远不能比的。”
莫逆施微微一愕,文雯所说的这些话,自然是些赤裸可耻地奉承之言,平日里要是让他听到这样的话,心中厌恶尤来不及。但偏偏这些话从一个娇俏可爱、天真无邪的小女孩口中说出,那一副灿漫崇敬之情溢于言表,竟不由得让人在一笑之余,打心里地舒畅。
琴香等人听了文雯这番恭维的话,心中俱是暗暗汗颜,万万没想到这文雯居然可以把马屁拍得这么清爽宜人,一时间均是不由苦笑。只是这些笑容,自然是放在心中,脸上是万万不敢有所表露的。
果然莫逆施听了之后,忍不住开怀一笑,右手连抚了几下胡须,仿若当真一副得道仙人的气派,口中笑道:“大小姐这番赞誉,可当真愧煞老夫了。江湖之中藏龙卧虎,胜过老夫者亦大有人在,老夫可实不敢自居高位,小觑众人啊。”
文雯却哼了一声,毅然决然地摇头说道:“不对不对。好多人即使武功不低,也绝对没有尊者的气度,纵使也有了些气度,那也绝没有尊者的风采。武功不高还可以慢慢修习,可是气度、风采这些,却很多时候都是由天生的,便是再怎么练也练不出尊者的那种风范。”
莫逆施仿佛也被她夸得有些不好意思了,不住摇头微笑,口中连称自己并未如何如何厉害,风采也并未如何如何领袖群伦。但文雯却始终坚持,活生生一副你若不承认自己是天下第一优秀的老人我就要和你拼命一般的架势。
一时之间,竟是只有文雯和莫逆施在哪儿笑谈,居然没了聂常宗或者秦游的事情。
两人一直在那笑谈,直到突然之间,莫逆施面色微变,原本兴高采烈的脸上笼罩了一层淡淡地阴云,仿佛是意识到自己似乎居然不可思议地竟上了这个小女孩的当——缓兵之计。
仿佛宁静的夜空也随着莫逆施因突然醒悟而带来的恼怒有些黯然,一片安静之中,仿佛吹起了一丝飘逸无痕的风,从文雯的脸庞掠过。
莫逆施重重哼了一声,随即却大声笑道:“了不起!了不起!没想到我这一把年纪,居然还被你这小丫头算了一道。”笑声当中仿佛有几分无奈和故作高深的潇洒,随即却冷冷说道:“可是凭你们这些人,终究还是逃不过我的手掌心的。”
文雯俏脸一横,心中暗骂一句,这个臭老头,还真是老奸巨猾。自己这般没心没肺地装可爱,也只骗了他不到一柱香的时间。不过既然被揭穿了,那也没必要在伪装了,她突然双手插腰,大喝一声:“莫老头,你好歹也是成名多年的江湖名宿,堂堂金燕宗的尊者之身,居然老不羞,做这种恃强凌弱,以大欺小的事情!你以后还有什么脸在江湖立足!”
众人都是一惊,万不料片刻之前还一副“谄媚”模样讨好莫逆施的文雯,居然会突然疾声令色,而秦游和徐靖因为和文雯相处不久的缘故,此刻更是目瞪口呆,继而四眼对望,只见对方的脸上各自赫然写着三个大字——奇女子!
莫逆施突然被她一顿呵斥,居然竟一时气为之夺,脸上红白两色接连闪烁,显然是恼羞成怒,若不是碍着她“恃强凌弱、以大欺小”八字真言,恐怕早就要一巴掌劈了这个玉壁山庄的大小姐了。
莫逆施狠狠喘了几口气,终于平复了些心情,哼了一声,道:“老夫孤身一人在此,而你们大大小小不下四十余人,又岂可说老夫恃强凌弱?再说,老夫本次前来,不过是向为门下不肖弟子讨回个公道……”
“不知莫长老要讨的是什么公道?”聂常宗截住他的话头,说话间身子连进三步,已将文雯护在自己身后半个身位。
莫逆施将聂常宗的身形看在眼里,眼角却露出了一丝轻笑,道:“聂常宗,你也不是糊涂人。我要讨的,自然是你们青天白日伤我金燕宗符平才和白嵩的公道了?”
“哼,自己技不如人,还好意思跑到这儿来哭鼻子。”文雯冷言冷语,仿佛如一根根尖刺,刺激着莫逆施的忍耐极限,道:“金燕宗要真是有种,便让方平智和白嵩过来和我们单打独斗,玉壁山庄的若是打输了,那算是自己没本事。哼,一个二十多岁,一个五十多岁,做起事来,跟个小屁孩子似的,打架输了,就回去告诉爸爸妈妈,让大人来帮着打吗?”她看着莫逆施渐渐变黑的脸色,却丝毫没有收敛的意思,反而大叫道:“要是金燕宗就是这幅德性的话,那我也没话好说!”
文雯说完,自己仿佛大大生起气来,仿佛是金燕宗的这些不肖子孙们丢了她老人家的脸一样,呼呼喘着大气,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莫逆施虽然武功见识皆为天下第一等,但若论口才,恐怕还真比不上文雯这个脸皮又厚且早熟的女孩,一时之间,竟不知说什么好,只是脸上的皱纹,已渐渐挤出了沟壑纵横的模样。
琴香、秦游等人少不更事,均窃窃为文雯的痛骂叫好。而秦游、徐靖脸上的表情,更是丝毫不加掩饰。
但聂常宗和陆鸣却是混迹江湖多年,此刻的手心,却渐渐生出了冷汗。文雯这番痛骂,虽然听着爽快,但只怕除了将莫逆施逼得恼羞成怒,恐怕还真没有别的作用。陆鸣此刻,更是潜意识的走到了聂常宗的身侧,半边身子,却是将文雯掩在了后方。
只是聂常宗的内心却有一丝深深的疑虑,这文雯向来聪明,明时势,若非如此,之前也不会去使那拖延之计,怎么片刻之后,却这样忙不颠得又去逼急莫逆施。岂不真是孩童心性,误了大事。
只是此刻后悔却也来不及挽回了,莫逆施深吸了口气,冷哼一声,道:“白嵩之事且放过不谈,但是秦游身上怀有奇特秘法,此物与我宗渊源极深,无论如何,此人我却是要带回的。”他说话之间,眼光突然锐利,如尖刀一般,在文雯等人身后扫去,而聂常宗等人的目光稍微与他一接触,竟仿佛丝丝刺痛在眸,不敢让人对视。这份修为,当真骇人听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