减减被风仙子这风吹得瑟瑟发抖。翻来覆去也不暖和。妖妖不满地叫:“啊呜!”
减减生怕吵醒了鱼温儿,把妖妖放在肩上去到外面。睡不了,随处走走,看看夜景也不错。
妖妖不乐意待在她肩上,它非要挂在减减脖子上,像一个圆鼓鼓的布袋子。也只能由它啦。走了有些路了,减减听得隐隐的说话声。
声音从一屋内发出。她凑上窗纸缝儿,偷偷往里瞧——这不是雪千机师徒吗。
只听雪千机正招呼徒儿都坐到他身边。他问道:
“你们认为离恨天非去不可。是也不是?”
三人不解地望着师父。都道:“为了大师哥,怎能不去?”
“那灵师殿是何等的凶险。为师实不愿让你们冒此风险。还是不去为好。”雪千机担忧而慈爱地说。
“不,南师哥与我们情同手足,再凶险也必走这一遭。”信天杏大义凛然地说。“正是。更须尽快出发。”宗叶道。雪清蔗见状,也连声附和。
雪千机的脸色阴沉了。沉默了一会儿,他忽然朗声说道:
“你们听着。谁也不准去离恨天。如若不然,你我从此恩断义绝。包括清蔗在内。”说得斩钉截铁。三人愕然,但见了师父这般神色,谁也不敢多言。
雪千机又叹了口气。“师父这也是为了你们好。记住了么?”说着向门边走来。减减轻手轻脚地溜了。
这晚减减失眠了。她百思不得其解。为什么雪千机对此事百般阻挠?南桑可是他的大弟子啊!这样看来,之前他向减减要灵魂碎片,根本不是打算复活他。事实上,如果不是对千棱字有所顾忌,雪千机早已对她下了毒手。
第二天。减减先见到信天杏,故意向他问起出去离恨天的事。他支吾了两声说:
“师父说还未准备妥当。”
“哦。可是如果不快点,时间久了我担心灵魂碎片会生锈坏掉的。”减减严肃地说。
“生锈?”他皱了皱眉,“你当是铁啊?”
“那就是发霉喽。会长好多好多绿色的毛。”伸着手瞎比划。
信天杏一脸的无奈:“你当那是糕饼啊?”
生锈也不会,发霉也不会,我还不信了!
“碎掉!”“花瓶儿?”
“化掉!”“冰块儿?”
“过期!”“......”
减减深吸一口气:“…融化汽化升华挥发蒸发氧化变质潮解扩散水合化合......”
“得了,灵魂碎片只是精气凝聚而成,根本就是无形的,你这也不懂?”信天杏毫不客气地打断她,“你这些词都哪来的?”
不远处,一个身火辣辣的女子正抱着双臂,冷眼瞧着他们。
减减涨红了脸,答道:“人类世界学的呗。除了他们人类,还有谁会想出这么多稀奇古怪的东西,翻来覆去考考考?”
“你竟然去过人类世界?我有个失散多年的......”信天杏话未说完,便走来一个女子,她大声道:
“二哥,你们在聊什么?”
减减见了来势汹汹的宗叶,连忙干笑一声道声告辞,便溜之大吉了。却给宗叶一把抓住:“木灵主哪里去?再多聊会儿无妨。”
“有妨有妨,我就不聊了行吗?”被宗叶揪住的减减像只可怜的小虾米。信天杏忙打个圆场道:“木灵主只是问起出发时日而已,并无其他。”
“那我告诉你好了。”宗叶对她说,“我们不会去离恨天。不必再问了吧??”
“嗯嗯嗯!”减减连连点头。宗叶一松手,她便飞也似逃了。
“三妹,你怎么这样说。”信天杏责怪道。
“反正这是实话,让我说了有什么不好?省得她天天来问你。二哥,这个木灵主不知底细,你最好离她远些。”
信天杏知道这话什么意思。但他心里觉得,自己还是很愿意同这个木灵主说几句话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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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鱼仙主,我们可以出发了。”减减把妖妖挂在脖子上,一切已准备停当。
“行。要见不到命纶,你可要当心了!”鱼温儿恐吓她道。
“当然能。”减减随便选了一条路,带着鱼温儿走上。
“等等,就我们俩??”鱼温儿问。“对,就我们俩。”减减边走边说,“我想好了,那个信天杏曾经有恩于我,我不如替他们走一趟,成功了也好还这个人情。还有,我们可是要去给书老头找小丽的呢。”却不提雪千机不让他们去的事。
“哦。”鱼温儿当然无所谓,“反正我只想跟着你见到命纶就行了。不对,我们怎么去离恨天?你认得路?”
“不认得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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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那离恨天境内,有不起眼的小市街,唤作古荫街。街上有个白须老者,鹤发童颜,也不知活了多少年了。近年来这只在这街上摆个小摊算命,算天算地,准不准不知道,因为他算的,都是千百年后的事。
六七年前。
“老头儿,给算一卦!”一块石砖“啪”地拍在小摊桌上,“算得不准小心了!”
老者抬头一看,原来是五六个不入流的青年。刚才往桌上拍砖的是他们的老二。一身破破烂烂的碎布衣裳,额上一抹红褐色刀疤,盛气凌人,一头火红如焰的乱发脏辫,手中明晃晃地操一口朴刀,指着老者。
“算什么?”老者不慌不忙地一问。
红发青年见他没被吓住,不由得一愣。
“就算你几时会死。”白发紫眸的老大一脸阴沉地说。
老者呵呵一笑。“见金不死,见银不死,见光不死,见天不死,见地不死。”
“见了我呢?”红发青年一脚踹翻桌子,将刀往前一送,刀尖正点在老者脖子上。
“老二,且慢动手,”相貌猥琐的老五将白多黑少的眼珠儿转了两转,“让他也给兄弟我算一卦,何时能讨个漂亮老婆?”引起一阵笑声。
“我看哪,欺负这么个老东西没意思。”浓妆妖异的老四扭捏着嗓子道,“不如找点好玩的去挑事。”
老二一收手。“没意思!我们走!”
老者的目光定格在一句话也没说的老三身上好一会儿了。他察觉,便对众青年道:“待我去收拾那老头。”独自留下了。
“老先生,您给我算一卦吧?”老三直视老者。
老者只觉他这一双眼,英气逼人,眼中隐隐地一轮冥夜月;眉宇间的邪气内敛,骨子里渗透出一股孤高鄙夷之气,颇为不俗。再一看他头顶上方隐隐的云气,登时心头一震,忙低了头收拾摊子,装作没听见问话。
“算一卦吧?”老三一伸脚,跨在已倒的桌上,踩住一张八卦图纸。
老者连连摇头,只顾收拾他的东西。“算不得,算不得!”喃喃两句,再不肯多说。
老三讨了个没趣,也不愠不恼,带着点玩味的笑意走去了。老者这才敢抬起头,从背后望着这灰蓝长袍,黑银长发,玩世不恭的无赖少年,心有余悸地自己叹道:
“算不得!此人有天子之相,帝王意气,只怕天下又要易主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