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玄宗,绝密之境,名曰仙缘。
清晨时分,朝阳自东方缓缓升起,月与繁星隐没于天际,不见踪影。
仙缘树上,有点点晨露缀于枝叶,晶莹剔透的露水顺着绿叶边缘悄悄滑落,打在了树下老者的脸上。
玄机道人缓缓伸出右手,温柔地抚摸着眼前的这棵已经立于此处数以万年的粗壮树干,眼眸深处有波光流动。
“师兄,您找我?”
一道声音自玄机道人的身后传来,回身看去,正是师弟苍云。
“师弟,你来。”
玄机道人向苍云招了招手,示意他走上近前。
苍云犹豫了片刻,但最终还是走到了玄机道人的身边,与他并肩而立。
抬眼望去,仙缘树正挺拔地立于两人身前,枝叶繁茂,翠叶晶莹,处处透着生机。
只不过,原本挂在树冠上的七个果子,此刻却已是全然不见了。
“师兄......”苍云到底是忍不住了,向玄机道人开口问道,“拜仙果...真的寻不回来了吗?”
见苍云的脸上满是一副痛楚表情,玄机道人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道:
“天地万物皆有命数,绝非人力所能改变,此番拜仙果的遗失,正是我天玄宗注定的命数,师弟不必过于悲痛。正所谓塞翁失马,焉知非福,我们又怎能断言这不是上苍赐予天玄宗的一份机缘呢?”
苍云侧眼朝身边一脸从容的师兄看去,神色间满是不解,沉默了半晌过后,疑惑地问道:
“可是...师兄,拜仙果刚失窃的时候,最着急的那个人明明就是您呀?为何现在,您反而这么冷静?”
“我?”玄机道人愣了一下,向苍云问道,“我...我有很着急吗?”
苍云轻叹一声,回道:
“那是当然,我还记得师兄您说,即便是要把天给捅出个窟窿来,也要寻回......”
“咳咳......”
玄机道人老脸一红,重重地咳嗽了两声,打断了苍云,面上的尴尬一览无余。
“师...师兄难免也会有道心不稳的时候啊,师弟,此事到此为止,以后就不要再提了,怪丢人的。还是不说这个了,我且问你,除了咱们首峰问道峰之外,其余四峰的长老弟子可都平安归来了吗?还有,各峰之内,可有异常发生?”
苍云见玄机道人脸上的表情逐渐凝重,他的神色也随之认真了起来。
“据四位首座传来的消息,外出追捕潇湘子的长老弟子们皆已尽数平安归来。而且,我也将师兄您的意思转达给了四峰首座,让各峰立刻自查,若是发现有邪魔歪道借此间隙趁虚而入,即刻杀之,并第一时间禀报于您。”
听闻苍云此言,玄机道人长舒了一口气道:
“还好还好,此前我因一时冲动,命全宗上下长老弟子尽数出山,导致宗门空虚。现在想来,实在是有欠考虑,此番未有波折发生,也是万幸。”
“师兄您多虑了。”苍云说道,“我天玄宗贵为北州第一正道大宗,那群宵小之徒避之尚且不及,他们又怎敢轻易冒犯?”
玄机道人一捋长须,神色间的担忧仍未褪去。
“但愿一切都如师弟所言吧......”
片刻的沉默过后,玄机道人徐徐地长叹了一口气,双手轻掀道袍,盘起双腿,坐于仙缘树下。
“师弟,若无事,你便先退下吧,师兄想自己一个人待会儿。”
“是,师兄。”
苍云朝玄机道人作了一个道揖,当即便退下了。
此刻的仙缘秘境之中,只剩下了玄机一人。
“命数吗?”
轻声的低喃自玄机道人的口中传来,言语之间,尽是意味深长。
玄机缓缓地合上了双眼,一段不堪回首的记忆于这时涌上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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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一年前。
地点,西北两州交界处,某片荒漠之地。
无垠荒漠,一如往常,日头高照,沙尘漫漫,遍地皆是热浪滚滚,仿佛下一秒,此处便会燃起熊熊巨火一般。
蓦然间,两道光芒于高空之中飞速掠过。
黑光在前,疾如闪电。
白光在后,紧追不舍。
两道光芒就这般你追我赶了足足半个时辰,速度竟然都未减少分毫。
终于,伴随着一声尖锐风鸣,黑光重重地落于荒漠之上,扬起阵阵尘沙。
光芒逐渐消散,一道身形从中现出。
那人着一袭黑衣,面带黑纱,周身冒着森森的黑气,站立在灿黄的大漠之上,很是显眼。
距他数尺之外,白光也随之落地,一位身着道袍手持长剑的白发老者缓缓朝近走来。
“玄机老道,你不要欺人太甚,我现在有要事在身,不想和你在这里浪费时间。你若是识趣,便速速自行打道回府,我绝不阻拦,若是你依旧执迷不悟,纠缠于我,那就休要怪我无情了!”
玄机道人朝身前的麒麟先生望去,冷哼一声道:
“邪魔歪道,你以百余条无辜之人的性命凝练血蛊,实在是罪大恶极,人人得而诛之,我玄机今日若放你离去,便是有负我天玄宗的盛名!”
说话间,玄机道人的青芒剑已然朝对面的麒麟先生指去。
“既然如此,那你便纳命来吧!”
霎时间,麒麟先生周身黑气大盛,一条暗紫色的长绫自袖中飞出,直奔玄机道人袭去。
这一边,玄机道人的面上也是毫无惧色,手中青芒剑碧光大盛,一道锐利剑气自长剑之中呼啸而出,劈向紫绫。
紧随而来的是一道“兹啦”声响,长长的紫绫被青芒剑气劈作两半,紫色绸布无力地垂落于荒漠之上。
然而,青芒剑气并未就此罢休,直直地朝麒麟先生的本体飞去。
麒麟先生眉头一皱,纵身跃起,竟是站在了那道剑气之上。
这一刻,他身上的黑气仿佛活了过来,似细水一般顺着双脚流入剑气之中,化为缕缕黑焰,不停地灼烧着剑气。
转瞬之间,那凌厉无比的剑气便是悄然消散。
麒麟先生双脚着地,眉眼之间已经有了几分怒意。
因为就在剑气来袭之际,麒麟先生清楚地感觉到,自己体内的精血竟隐隐地被这剑气所牵动,如果不是他自身道行高深,怕是早就七窍流血而死了。
直觉告诉他,眼前的这道剑气绝非普通剑气,若是以寻常之法应对,必然吃亏。所以,麒麟先生才会以自身为引,泄剑气之威。
“好你个玄机老道,我不与你使出真本事,你就真以为我是软柿子,可以随意拿捏吗?”
麒麟先生怒吼一声,双手微抬,只见他身前那原本垂落于地面的紫绫猛地绽放出耀眼光芒,飞入低空之中。
电光火石之间,紫绫伸展变长,将玄机道人包围于其间。
置身于紫绫包围之中的玄机道人轻哼了一声,眼中轻蔑之色一闪而过。
“雕虫小技,毫无意义!”
“兹啦”声响再度传来,紫绫又一次被青芒剑斩碎,玄机道人飞身冲破了包围,悬浮于空中。
然而,当他抬眼朝四周望去时,麒麟先生的踪影却已然消失无踪。
“逃跑了吗?”
玄机低声轻语,以神识察探周围。
可就在这时,忽而一阵诡异的冷风自玄机道人的身后方向袭来。
玄机道人眉头紧锁,当即便做出了反应,他回身朝后方斩去,却什么都没有斩到,不仅如此,反而他自己的身上还莫名地多出了几十道细长的伤口。
玄机道人顿觉头晕目眩,一股剧烈的痛感登时袭向全身,险些跌落在地。他低头朝自己身上的伤口处看去,只见原本应是鲜红色的血液此刻竟泛起了森森的黑气。
“不好,这邪风有毒!”
玄机道人怒喝一声,立刻飞身闪避。
然而,飒飒的冷风依旧自四面八方接连不断地朝玄机袭来,看似无影无形,实则暗含杀机,令玄机道人避无可避。
阵阵冷风有如锋利兵刃,仅是余风轻掠,便足以在玄机的身上留下成百上千道细密的伤痕了。
见形势不妙,玄机道人当机立断,落身于大漠之上,心道:
“魔道之法向来诡谲,且麒麟先生的道行也是极为高深,此役绝不能以寻常手段应对,否则必败。”
思虑及此,玄机道人狠狠咬牙,以剑指天。
青芒剑的光芒直入天际,几百年来从未下过雨的大漠上空,在这一刻,竟然有片片乌云聚集而来。与此同时,还能看到亮眼的雷光隐隐在云间闪过。
周遭的诡异冷风也察觉出了此间异样,更加疯狂地朝玄机道人的身体卷去。
可不知为何,此时此刻,席卷而来的冷风似是遇到了无形障碍一般,皆是停留在玄机道人几尺开外,难以靠近分毫,
玄机道人面色煞白,眼角有血泪流出,他没有想到,此番除魔,竟然会到这般非得自折寿元施展宗门秘术不可的地步。
可是,若能为天下,为五州除此大恶,别说是折寿元了,便是殒命于此,他也绝对不会皱一下眉头。
想到这里,玄机道人再无犹豫,脚踏七星,口中咏咒:
“大道归天,以制邪魔,吾辈凡尘俗子,亦负替天行道之责,天字剑诀——破势!”
下一秒,荒漠之中狂风大作,沙尘滔天,倾盆暴雨骤然而下。紧接着,原本藏于黑云之中的长雷纷纷落下,一眼望去,竟有足足五十道之多。
一时间,玄机道人的眼中满是灼灼电光,耳朵里除了轰隆的雷鸣,便再也听不到其他的声音了。
“这一次,饶是你麒麟先生修为通天,也无处可逃了吧。”
哇的一口鲜血喷涌而出,玄机道人跪倒在了地上,吃力地用剑支撑着他那瘦削的身体。
又过了不知多久......
终于,乌云散去,雷光不再,大漠再度恢复了以往的景象,就仿佛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
只剩下了砂岩之上的焦黑,还在诉说着刚才这里所发生的一切。
“结束了......”
喃喃的自语从玄机道人的口中吐出。
然而,就在他缓缓地坐下身子,想要打坐调养一番的时候,一个令他意想不到的身影出现在了他身前的不远处。
黑气逐渐聚集,麒麟先生的身形于其中显现。
“这就是传说中的天字剑诀吗,果然不同凡响,若不是我的手中有那位大人赐予我的魂珠,此刻怕是也得灰飞烟灭了吧。”
说话间,麒麟先生抬起右手,一颗深红色的圆珠飘浮于他的掌心之中。
“你...你...你...”
看到麒麟先生完好无损地出现在自己的眼前,玄机道人胸中一热,又是一口鲜血喷涌而出。
“这...怎么可能?”
玄机道人的眼中写满了不可置信,他完全没有想到,竟然会有人挨得过上万年来未尝有过败绩的天字剑诀。
难道,是天要亡我玄机吗?
别说是提剑战斗了,现在的玄机道人,就连站起来都很是艰难。
“到此为止了,玄机老道,这诺大的荒漠,便是你的葬身之地!”
麒麟先生手持魂珠,缓缓朝玄机走去,眼神之中尽是得意。
而玄机道人,则是早已没有了反抗的余力。
吾命,真的到此为止了吗?
玄机道人绝望地闭上了双眼。
然而就在这时,一个身着素衣的少年不知从何处冒了出来,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麒麟先生和玄机道人之间。
“呃......”
素衣少年先是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犹豫了片刻过后,最终还是决定向两人搭话。
“不好意思,稍微打断你们一下,那个,请问,你们...还好吗?”
看向眼前这个突然出现在自己身前的奇怪少年,玄机道人和麒麟先生皆是一愣,一时间竟不知该作何反应。
“啊...我的表达可能有些不太到位哈。”
见两人皆是怔在原地,不发一言地看着自己,少年以为是自己的问题没有说清楚,便再次开口解释道:
“事情是这样的,我刚才在进入这个世界的时候,一不小心把这个世界给毁成渣渣了。我心想,这样肯定不行啊,于是呢,我又把这个世界给恢复成原状了。虽说应该不会出现什么问题就是了,不过为了以防万一,我还是得和这个世界里的人确认一下,也就是你们啦...就是啊...你们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或者说,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玄机道人:“......”
麒麟先生:“......”
这孩子,怕不是脑子有病吧?
两人不约而同地这般想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