联席会议的消息在友中友首领之间流传,人们对此议论纷纷。不安的氛围开始酝酿。在这次冲突一开始,“唐”卡麦-门格勒便遭遇了丧子之痛。他在遭受如此大的不幸之后似乎变得容易应付,但在一些资历较老的人眼中这其实是在一个合理的范围之内的。因为“唐”卡麦-门格勒素来以温和与善于洞察著称。他在年轻本该血气方刚的时候就表现出了善于隐忍,伺机而动的性格。对于时机不成熟之事素来不做,对任何有可能的威胁都不忽略。打压和孤立基里安家族及其旗下的绅士党便是明证。但遭遇不幸之后使人性情大变始终是有可能的。
至于温加尔-马罗尼,他很危险。因为做事无所顾忌,胆大妄为,毫无底线。他主要经营的是女人,无论是内城夜歌路的莺莺燕燕还是外城贫民窟里的明妓暗娼,至少有一半是在为他工作。他还顶风作案,竟私铸刀剑盔甲提供给佣兵团。在三月份的骚乱期间他更是手段残忍,杀伐果断。直接派人参加暴动,向花派提供资金帮助他们传教。这直接损害了所有人的利益,尽管友中友首领们来自五湖四海,信仰各不相同,但他们的手下大部分都是树派的信徒。马罗尼此举无异于直接跟自己抢人。以至于在他与唐进入交战状态后,相应他的老派成员寥寥无几,跟随马罗尼的都是新兴势力。他在骚乱结束不久,加曼诺法令刚刚解除之时,立刻发动了对唐的战争。这场战争使得马罗尼在众人间的声望跌到谷底,尽管他一直声称自己才是这场战争的受害者。这显然不能服众,在别人眼里他就是杀害维托-门格勒的凶手,挑起战争的祸首。他的儿子双双身亡,根本不值得同情。
除了这两个最大的不稳定因素之外,更令所有人不安的消息是基里安家族第一个宣布参见联席会议。这是一个很危险的信号,基里安家族很可能与马罗尼或唐之间的一方达成了协议。基里安家族先声明参加,引诱并促使其他家族和势力加入,最后以全场大屠杀的方式解决一切纷争。基里安家族的主持是个女人,女人天生不可靠。而且他们还是贵族出身,打心眼里看不起友中友那套行事作风,规则限制在内的一切。加上基里安家族长期收到挤兑和排挤。这么多的原因加在一起很难让人安心。
对此,唐不仅向温加尔·马罗尼发出了和谈的请求,还向所有的家族势力发出了邀请。而且将消息传达出去的是莱尔杰·汉德。这代表他愿意为这次会议最担保。莱尔杰·汉德虽算不上什么出类拔萃的人,但资历还是有的。
但莱尔杰在黑根等新人眼里还是很平庸的,他鲜有拿得出手的事迹。而且性格胆小怕事,总怕引火上身。尤其是战前,他在拜访唐时的拙劣表现,更让黑根对他产生了质疑。但唐对莱尔杰的评价很高:
“莱尔杰的脑子很好使,就是懒得使。”
莱尔杰是靠调解和组织和谈起家的。所有接受他调解的人都对他恶言相向,认为他不坚决,没底气,做不成事。但也仅限于此,这就是他的高明之处了。尽管所有人都对他报以蔑视,但他却实实在在的获益了。这使得他从不树敌。比唐还要高明。他的谋生方式也堪称圣贤,他有着自己的磨坊,也几乎垄断了外城的制陶生意。明面上的生意加上暗面的实力,基本上可以应对所有可能出现的问题。
但莱尔杰的行事之道也不是一蹴而成的。他的父亲,更加久远的布奇奥·汉德,在当年可谓是臭名昭著。他曾经也召开过一次联席会议。所有人到场之后就派刀斧手砍杀,一举干掉了所有的竞争对手。在友中友的行道几乎是只手遮天。这也助长了他的气焰。一次,一位富裕的有产骑士在布奇奥的范围内建了一座仅供自己使用的磨坊,但磨坊很快被布奇奥焚毁。骑士向国王请愿,要求出动黑羽盾卫士。这是布奇奥犯了傻,他居然先下手为强刺杀了骑士,强制撤销了起诉和请愿。随后便遭到了镇压。布奇奥身亡,家族势力损伤大半。但布奇奥还是凭借之前的狠辣手段在其他人心里留下了不可磨灭的阴影,人人闻之色变。之后莱尔杰·汉德能够靠协调东山再起,可见布奇奥当年的实力有多么雄厚。
莱尔杰为了这次会议的安全,采取了多重措施。他要求所有交战的家族和势力前来与会时必须要安排一名人质。也就是说,只要前来参加会议,就要安排一位重要成员进入指定的区域,各个家族也要派遣两个人员一同进入。这两个人的作用是负责看管其他家族的人质,至于看管谁家的,则由抽签决定。此外,莱尔杰精心挑选了会议地址,他保证这次会议会像婚礼一样安全。
会议地址在圣者广场上的弗里蒙特酒店,这里远离所有家族的势力范围。而且它几百码之外就是思怀圣堂,在这里巡逻的黑羽盾卫士也是外城的两倍多。
十三日星期五,一支精心挑选的小队到达目的地,负责起会议的安保工作。唐比他们稍晚一些到达。其他与会的家族也陆陆续续的到达。
“看看,它都成这样子了。”当黑根和唐进入酒店内部时感慨道。弗里蒙特酒店的历史极其悠久,外城还不存在是就有了。当时这里还不是一个风花雪月之地,而是一座守卫森严的堡垒。在教会战争时期,为了关押反叛的贵族,一座坚固的堡垒拔地而起。这就是弗里蒙特酒店的前身----铁囚堡。双冕王勒文二世时期是它的黄金时期,之后就不断衰落。外城建立后,黑羽盾卫士建造了新的监狱,白堡也改建了地牢,铁囚堡日益破败。繁盛纪元时期,发了横财的商人公会买下来这路。对铁囚堡进行了大改造,城墙上的弩炮和投石机被拆除,阻挡步骑兵的鹿寨被废弃,护城河与壕沟大部分被填埋,只有极少一部分改造成了池塘和喷泉。堡垒内部也装上了花玻璃,金制吊灯和豪华地毯织锦。它所提供的服务一度超过了白堡。每当塔曼尼亚家举行庆典时,专门为贵族准备的第五层和六层里住满了来自全国大大小小的贵族。
只可惜这样的辉煌不会再有了,在三月份的骚乱中,这里成为了暴民的重点关注对象。为它造成了惊人的破坏。加上加曼诺法令的重新实施,客流量急剧减少。整个酒店现在是入不敷出,摇摇欲坠。所以莱尔杰要租借场地时,对方几乎是一口答应下来。即使莱尔杰提出要所有酒店人员离开的条件可能会带来丢失财物的风险。
会议地点是酒店的会议室。这里提前搭好了小酒吧和餐台。每名与会者允许带一名助手出席。在会谈开始前,气氛里就充满了火药味。年轻与年长的人几乎一样多。在三月份的时候出现了许许多多的新势力。新旧两派以会议桌为界线分成两部分,互不搭理。毕竟年轻的看不起年长的,年长的看不起年轻的。在这种情况下,黑根就显得很扎眼。
但黑根·兰德斯了解形势,知道进退。他不说话,也没有笑容。他侍奉唐十分完美,为他点烟递酒。显得恭敬而不谄媚。房间里这么多人,估计只有黑根认得出墙上画像里的人。那是埃尔伯特·特拉蒙洛。弗里蒙特酒店就是他的商会的私产。据说这个埃尔伯特·特拉蒙洛是红港第一富商,即使是塔曼尼亚王委任的总督都要敬他三分。他可是真是风光啊!不过若他要是和唐见上一面,一定会对唐横眉冷对。唐在红港拓展地盘害得就是他埃尔伯特的生意。但埃尔伯特竟同意他的死敌在他的地盘上开会。黑根知道其中的缘由--没有什么比金钱和刀剑更能够使人心平气和,更有助于纯粹理性的运转发挥作用了。
会议正式开始的时间是在上午三点。莱尔杰是这次会议的召开者,自然是主人。所以第一个落座。他的助手是他的儿子索拉佐·汉德。说话操着一口浓重的临海的口音,这使得他很像自己的母亲,而不是父亲。莱尔杰年老体衰,有些事不能应付,需要索拉佐的协助。事实证明他很擅长这种事:既能把握局势又可把握分寸,不会喧宾夺主。他是个不错的继任者,莱尔杰也成为了少数几个跳出怪圈的人。
之后入场的唐和黑根。索拉佐的表现堪称完美,他先按照心岛人的习俗吻了唐的双颊。简短而适当的表达了对维托·门格勒的死的哀悼。又跟黑根寒暄几句。随后马罗尼闯了进来。他大踏步的坐在唐的对面,可他身后的助手并不是古戈尔。而是一个高瘦的瘸子。他走起路来像一个长孬了的玉米杆。他看到唐时,显现出了一丝慌张。黑根立刻起了疑心。唐则打了一个手势让他忽略。黑根照做,没有过问。
克文站在一旁,不知如何是好。最后他坐在了唐的一边,但又往马罗尼靠了靠。黑根盯着他的一举一动。毕竟克文对他们来说实在是太重要了。马罗尼阵营中的大部分人都是新兴势力。“贼与强盗的完美结合。”这源于马罗尼的巧妙的出身,他在旧势力中是最年轻的,不乏激进。在新势力中是最老的,不缺计谋。为了瓦解马罗尼的阵营。唐专门打入了一颗楔子。这个楔子就是克文。他的立场和表现决定此次会议的结果。
之后到场的就是基里安家族的代表了。他们的代表是一个年近四十的女人。一头红金色的卷发,高鼻梁延伸出两条深深地法令纹。薄而翘的嘴唇使其总带有轻蔑之色。她叫麦可劳丝凯·萨尔瓦多。出自北界中枢城的萨尔瓦多家族。是正统的贵族。正如基里安家族一样,她的经历也让人眼前一亮。
在十年前,繁盛152年。二十多岁的萨尔瓦多小姐麦可劳丝凯终于嫁了出去。她的丈夫是新镇公爵亚诺·基里安的弟弟查理·基里安。刚结婚没几个月,就遇到了五月流血周事件。昔日里基里安家族大献殷勤封臣和表亲纷纷选择明哲保身。只有这个刚过门的弟媳不离不弃。带着亚诺·基里安的儿子激怒·基里安和亚瑟·基里安怀着查理的遗腹子逃了出去,延续基里安家族的香火。
当她一路辗转来到君行苑时,唐已经建立起了自己统治,在友中友的地位已有三十年之久。她生活拮据,入不敷出,还要养活自己的儿子和两个侄子。不过她不同于以往成为“行李贵族”。在各个达官贵人面前乞求庇护。她决定“既然有了新身份,就做该做的事。”
麦可劳丝凯做的极为成功,几乎把君行苑内城的轻语路变成了自己的私产。至于她所涉及的领域人们不得而知。君行苑人有一句话“如果旧日未情,那城内有一半人会穿上一件风衣。”这里所说的风衣就是麦可劳丝凯的生财之道。这是由北界人在冬季穿的兽绒披风改进而来---下摆收至膝盖,整体束身更贴身,中间开领。
当然只有一件好的商品可不行,她还要应对国王税收官的麻烦和友中友的侵犯。于是“绅士党”诞生了。绅士党的成员接受了骑士系统而完整的训练。战斗力远超友中友武装。
麦可劳丝凯·萨尔瓦多拉起一把椅子,把它拽到莱尔杰的对面,毫不在意众人的眼光。对着莱尔杰坐了下来。她的助手兼小侄子亚瑟·基里安则和麦可劳丝凯并排坐。
黑根看着这两个家伙。他心里知道这次会议是很难商讨出个结果了。马罗尼与唐对立,基里安家族与所有人对立。他们都没有足够的力量压制对方。僵持中达成的协议不过是废纸一张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