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二）
天空湛蓝的过分，阳光透过医院干净的玻璃窗，洋洋洒洒的斜斜照射在一片白色中，地板是白色的，床单是白色的，冰冷的瓷砖是白色的，她……是黑色的。
十二岁的小丫头坐在病床上，黑沉沉的眸子压抑着不符合她天真灿烂如花的年纪。
听到声音后，轻轻眨了眨眼，一片干净纯粹，像是柔和无波的流水，天真稚嫩。
她转头，平静地看着进来的男人，脆生生地喊了一声，“叔叔。”
君也笑着走到她面前，摸了摸她的头，“小乖乖，有没有吃药啊？”
君紫头微微移开，“嗯。做警察好不好玩？”
君也爽朗的大笑，“好玩什么啊。我可是正义的大警察，要为人民服务的！”
君紫干净的眸里满满的崇敬，“那我以后也可以当警察吗？”
君也坐在她旁边问，“那你为什么想当警察呢？”
她回，“因为……你说过啊，警察局是神圣的地方，那里会是天堂吗？”
君也拿着刀，削苹果给她吃，听后一直笑着，“天堂倒不是呀。”
一本正经地开着玩笑，指着窗外的天，说，“天堂在上面呢。”
君紫撑着下巴，望了望天，懒洋洋地好奇问道，“那怎样，才可以去天堂呢？”
君也手一顿，刀尖锋利的刺破他拇指皮肤，血珠溢出，看了看君紫没有异样的脸，轻舒了一口气。
他还以为君紫又会控制不住自己了，庆幸她有乖乖吃药。
他很认真的回答，“离开这个世界后就会去天堂了。”
“只有好人才可以去那里是吗？”
君也含着自己的拇指，舔掉流出的血，直到不再流出后，放下手，没有直接地回复，反而问她，“君紫，你那么好奇这些做什么啊？”
小丫头侧头，弯弯的眼角，眯起眼，瞥过他的手后就移开视线，看着他笑了起来。
“没什么啊。就是想问问而已。你不是说我的爸爸妈妈在天堂吗？所以好奇天堂是个什么样子。”
君也揉了揉她的头发，点了点头，“嗯，只有好人才可以去。”
她的眉上扬，愉悦的挑起笑容，“啊，那真好。爸爸妈妈都是好人啊。”
笑着笑着就哭了，“可是，叔叔，好人和好人生下来的孩子怎么就不是好人了呢？”
君也手忙脚乱的拿到桌上的餐巾纸，抱住她，擦着那不停流下的眼泪，“君紫，别哭。好好吃药，会没事的。”
君紫埋在他怀里抽咽着，“叔叔，我快控制不住自己了。吃药没用了。我梦里听到之前动物死亡的声音了，它们叫我不要杀它，我叫那个梦里的我住手，可是她不听我的，血淋淋的溅到我了……好脏好脏……她还对我笑，笑得好恶心。她说，她看到血就好高兴好高兴……”
“动物怎么会说话呢？”
“叔叔……你说，他们会不会变成人？”
“他们是不是好痛，好痛……”
“那里怎么都逃不出去。我想要逃出去，就是逃不出。我怕哪天我出去了，就是杀人了，杀了人之后，叔叔，你就会不要我了。”
“你会送我去警察局的……可是，警察局里只能警察才是干净的，我不要去那神圣的地方玷污了你喜欢的地方。”
“所以，我想要当警察……”
君也拍着她的背，皱紧的眉头闪过深沉的沉痛，怀里的丫头在颤抖，喋喋不休的自说自话，仿佛抱着个不会说话的玩具熊，说着模模糊糊的话，反复自我交战。
“我恨我的爸爸妈妈，他们不该生下喜欢折磨人的我，生下我后那么快的离开了，我还没有长大，他们是不是不爱我啊，所以他们两个人去了天堂，都不带我去。”
君紫委屈的哽咽声响起，她看见医院里最委屈的小孩，在家长怀里撒娇哭泣，就可以吃完苦药后得到好多颗糖。
她不要好多糖，她……只要去天堂。
从君也怀里抬起头，眼眶红红，沾湿黑长的睫毛，小孩小心翼翼的期待地问，“我撒娇了，你可不可以带我去天堂？”
君也眨掉眼眶里聚集的眼泪，努力的平静的对君紫说，“叔叔爱你啊。小君紫，你有人爱。我都没有放弃你！你也不许！好好活着，别去天堂！”
君紫歪头笑了起来，带泪的小脸晶莹剔透，水光被金色照耀暖意荡漾。
君也抱着她，一声一声温柔的哄着她，努力地把她当做调皮的小孩说些玩笑话逗着大人笑。
可是他知道啊，君紫她真的快要到极限了，她要崩溃了。
天生的肆虐，折磨为快，见血就愉悦，没有办法的只能吃药控制着，可是药也会免疫，他该怎么办，这是他哥哥唯一的孩子，他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了。
他也恨过哥哥和嫂子，明知道有隐形的病症，生下的孩子有很大的风险得这种变……态的病，还要执意要个孩子。
现在，哥哥和嫂子人都死了，他的恨也随着他们的离开而离开了，他能做的，就只有好好照顾这个孩子，他唯一的亲人。
君也感受怀里没动静了，小心翼翼地将她放到病床上，盖上被子，掩着被角。
她闭上眼，安安分分睡着的模样，君也轻声低喃，“君紫，答应叔叔，别恨任何人，好么。”
没有任何答话，只有呼吸绵长。
闭上眼的君紫放在被子下的手，攥紧自己的衣服。
好。
不恨了。
只要爱。
就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