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
李章缓缓站起来,弯着腰,拿着枪的手哆嗦着,低垂着眼,有些不敢看温久的眼。
心心念念的人站在自己的面前了,他又仿佛做错事情不敢上前去邀功的孩子,忐忑不安地站在那人面前。
温久语气冷淡地说,“喂,小记者。我是不是和你有仇?”
他可真的不认识这人,这副深情解救他的模样,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和他有一腿。
温久的目光看到君紫狼狈的样子,心里微微刺痛,她一向活的精致,爱护自己的身体,如今跟丧家之犬一样被人绑着殴打。
他眼底暗流涌动,轻声地低叹,“君紫,不是说好的吗?等我见完你叔叔后就回来。你就是这么迎接我的吗?”
君紫舔掉嘴角又流出的血液,看着他,“等会。”
心里默念道,等会就解决掉。
李章抬眸看到二人像是彻彻底底忽视他,闲情逸致地宛如对酒当歌,扯着不清不楚唯独二人知道的话。
他拿起枪,直直地指着君紫,对上温久的眼,克制自己发抖,“温久,我喜欢你。喜欢你很久了。”
温久深深地皱眉,蓝的透彻的眸子里清晰的映出他狰狞的神色。
嫌恶的吐出口,“你是不是脑子有病?!少来恶心我!”
李章发癫的大笑,“对啊,我就是病了。发蠢的狗屁对你好暗恋,反正你又不知道,我感动天感动地感动了自己,也不会感动你,因为你什么都不知道啊。”
温久一边警惕他手里的枪,一边皱眉说,“我真的不认识你。”
“你以为自己是怎么在人贩子中逃出来的啊。是我,是我救了你啊。”李章揪着自己的头发,哭着说。
温久抿唇,脑袋隐隐发疼,想起埋在记忆深处火光满天,耳朵里震耳欲聋的哭声,爆炸声,感受一个身体拖沓着他的声音,空荡荡的右手血液流了一路,弯曲的不知去哪的路。
李章看向他,像是在看遥远的回忆,一边看一边想,“被人贩子拐来的你,不哭不闹地讨好他们,那时你才十岁,不想着带我们逃出去反而去讨好那些要卖掉我们的人,我恨死你了。”
温久垂下眸,抿着唇,脑子一阵子发痛,翻天覆地的搅和着他的记忆,一片混乱浑浊,这些记忆像是最老旧的碟片,断片了很久很久,一卡一卡的令人头疼。
“可是,最后只有你能出去,得到他们的信任。团伙的头要将我们都卖个好价钱,让你和他信任的人贩子一起去,开车的人贩子被你锁在车上,你拿到车门钥匙后迅速将那些可怜的孩子放走。”
“我以为我们都可以逃走了。”
“可是,车油泄露了,火光四射,一瞬间彭的一声,车在后面爆炸了,幸好我们都逃出去了,都逃出去了。那个开车的人贩子死了,哈哈哈,死了。他死了,被炸死了!哈哈哈!他活该!”
温久额头冷汗不停,粘着他额前漆黑的碎发,脑袋疼,疼的快要死了。
“可是我怎么也想不到,那人居然被锁住时候打电话叫团伙过来了。他们开着面包车,我们都是两条腿怎么跑得过四个轮子。他们下车了,明晃晃的刀劈下来就快要砍死我了。”
温久从喉咙里发出压抑的喘息声,暴怒地尖叫,“够了!闭嘴!别说了!”
李章被吓了一跳,手抖得拿不住手枪,枪落的声音都没有让他低头去看,声音只零破碎地反问温久,“为什么不让我说?!你忘了我可没忘!”
“你挡在我面前,用身体护着我,在我眼皮子底下,硬生生的被人砍下你的右臂!你知道吗?你的血是热的,全部洒在我的脸上,衣服上,我的眼睛里都是你的血!”
“我哭着叫你快跑,不要救我,为什么不听?为什么不听……”李章蹲坐在地,哆嗦着回忆,一直喃喃地自言自语,为什么不听。
“我们跑断了腿也要跑,你已经失血过多快要虚脱了,我死死地拖着你,放在一户人家门口旁的丛林旁,那里树多,可以隐藏你。他们快要找到你了,我出去吸引他们的注意力,可是,又被他们抓到了。”
“被他们打包扛走的最后一眼,我看到了啊,看到你被好心人发现,真好,真的好,这样你就不会失血过多死了。”
温久无助的看向君紫,眼里迷茫的像是迷路的孩子,苍白如雪的脸色,死死的咬着下唇,血珠成圆渗出。
不想,不想记起。这些记忆弄得他好疼。
李章轻声地说着之后的故事,不管听的人有多么不愿意听。
“他们发泄一样地折磨我!我每次想着你,我就特别恨你,一边恨一边想,怎么你就好运的逃走了。”
“等玩腻了,将我卖了,我也是个废人了。恶心的样子我都想自我结束。可是我有钱啊,你瞧,有钱,就能做这些犯法的事。有钱就能,找到你。”
温久控制不住自己,什么狠话都脱口而出,“你倒是结束你自己啊?!说什么喜欢啊,畸形的恶心我!”
温久身子有些发抖,腿有些虚软,君紫,君紫,他好像中药了,李章在空气里下药,药在催、情,只针对男人的药,他的火气一点就燃,他嫌恶心!
李章听后没有生气,反而满足于他脸色红起,眯起眼,眼角带泪,继续说下去,“我看到你被人骂是个残废,可是你是为了救我啊,你不救我你就不会没有右臂了,你就还是个正常人,谁会骂你不正常?!”
李章舔唇,指着像是认真听故事的君紫,“对!她也骂过你,骂你不正常。我都听见了,她和你第一次说话的时候,她骂过你!她也该死!”
说完他看到自己掉落在君紫面前的手枪,要去捡起,被一双白嫩的手拿起,黑白相印,像是对待一个危险的玩具。
抬眸间,惊恐的看到君紫盘腿坐着,眼皮子慢慢的抬起,状似不经意地抚摸着枪身,细白的手指微微勾起,微微用力,慢慢地说,“谁该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