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传来“笃笃”的敲门声,门内却无人应。这个来送饭的小厮,大着胆子推开了门,屋内的一幕,让他惊叫一声,手中的餐食也掉落在地。门内的男人有精致的面孔,却满头白发。他双眼闭着,手里紧握着一个破旧的、做工粗糙的香囊,端坐在塌上,身体已肉眼可见的僵硬了。
除妖界的奇迹,同时也是个疯子,唐嘉凛,去了——
梦姻是在唐家门口被发现的。身上脏兮兮的,衣服也破破烂烂,昏倒在唐家门口。唐夫人菩萨心肠,梦姻又长得乖巧可人,于是就这样被带回了唐家。
梦姻表现得和普通人类毫无二异,只是更加漂亮些,也……更加能吃些。她初来时光没有任何记忆,请来的大夫也看不出所以,只道她应是失忆,梦姻这个名字也是唐夫人为她取的。
捡到她时,唐夫人便觉得和这孩子格外亲近。唐夫人没有女儿,只有两个儿子,便索性带回了唐家。虽无记忆,但她很聪明,学东西学得快,且因着可人的面貌和温软性子在唐家吃得很开。唐家主唐夫人都很喜欢这个乖巧的女孩,唐家大公子也宠着这个妹妹。但这并不包括曾经惊才艳艳的唐家二公子——是的,曾经。
这是一个人与妖并存的世界。正所谓,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便有了除妖师的诞生,而唐家便是一个除妖世家。大部分除妖师都会选择契约一只妖来为自己所用,那是除妖师强大的助力。
唐嘉凛在捕捉契约妖时,情报有误,那是双生妖,一只已是极其勉强,更何况两只?那一战,唐家元气大伤,唐嘉凛更是双腿被废,从此他沉寂下来,靠着轮椅出行,变得喜怒无常,那年他堪堪二八年华。
家仆对于靠近他表现出抗拒,唐家主对此毫无办法,唐夫人整日以泪洗面,唐家大公子只得撑下大局,对这个弟弟也无可奈何。
梦姻生性活泼,但其年龄太小,唐夫人担心其安全,她很少能有出去的机会。好不容易从后院狗洞溜了出去,却也不敢带太久。逛了逛热闹的集市,买了一串糖葫芦回去了。
回去自然是原路返回。梦姻叼着糖葫芦,不让它沾灰。拨开杂草,便看到了后院的那颗大桃树。盛夏的树格外青葱,叶间还藏着一颗颗长着细绒毛的绿果,投下一大片阴影,看着就让人心里一阵舒爽。
后院离练武场很近,走过去些就可以看见那一大片空旷的场地,梦姻的院子离后院还是有些距离。时辰还早,唐家子弟还在操练,梦姻能听到木剑挥舞着“乎乎”的声音。
小心翼翼的护着糖葫芦站起身来,拍拍身上的灰尘与草屑,她扬起小脸。却看到了一个身着白衣的清瘦男子就在那棵大树下,青丝用一根白色发带束起。仅仅是一个背影,梦姻便能想象到此人是如何的风华绝代。
按道理,偷溜出去的梦姻本因趁着此人没被惊动,赶紧离开,不然她这幅脏兮兮的尊容,再加上手里拽着的、舍不得吃完的糖葫芦——唐夫人不让她随便在外面吃东西的,很容易就被人知道偷溜出去过了。但她实在是太好奇这个男人了,最终她还是亦步亦趋的靠近了这个男人。
唐嘉凛早就听到了动静,虽然腿废了,他之前练武多年的警觉还在。但他毫不在意,且不说自从他出事,他身边暗卫遍布,不明人员根本没法靠近他。况且若有人能杀了他那简直是再好不过了,这样活着又有什么意义呢?曾经的天才变成如今令人扼腕叹息的残废。
他只盯着练武场里操练的唐家子弟,眼里漆黑一片。直到梦姻已经走到了他的身边,他才不咸不淡的转过头看了一眼。
那是梦姻仅有的记忆中最好看的人了。微微上挑的眼尾,高挺的鼻梁,削薄的嘴唇。好看的眼里本该一片星辰,但梦姻却只看到一潭死水,好像对什么都不在意,事实好像也确实如此。
唐嘉凛只看了梦姻一眼,就回过头去。他知道这个小姑娘,唐夫人带回她的那天,他看到了,那时的梦姻昏迷着,所以没见过他。他对家里多了一个吃饭的人毫不在意,反正与他无关。
谁知下一秒,梦姻已经到了他面前,挡住了他看向练武场的视线,他将视线移到梦姻脸上。站着似乎有些奇怪,小姑娘蹲在他的面前,把那串仅剩两颗的糖葫芦高举过头顶递到他嘴边,扬起笑脸,眼里却带着显而易见的不舍:“哥哥,我把糖葫芦给你吃,别不开心呀。”
脏兮兮的粉衣小姑娘眉眼弯弯,举着红彤彤的糖葫芦,蹲在坐在轮椅上的白衣公子面前。公子似乎也有些惊愕,低头看着小姑娘。微风吹过,轻扬他们的发丝,绿叶恰到好处的飘落,沦为陪衬。若画面可以定格,这大概是人世间最美丽的图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