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徇在长乐去世的第三天回到京城。他想清楚了,他不想这样,他想好好与长乐说,有什么不对他会改,他想与长乐好好生活。
然而当他入城之后,白色充斥了他的眼睛。到处是白布,很明显的丧事,而看这满城的白色,大抵是一个身份高贵之人。他有些说不清的心惊。
他告诉自己不要八卦,身体却像控制不住一般去打听。他下马走到卖馄饨的老头的摊前,轻敲了敲木板,让那老头注意到他。“老伯,这是谁去世了啊?”
老头眼睛不好,没认出顾徇是谁,只以为他是离京很久才回来的人,不过这仗势倒是谁看了都会吓一跳。
他叹了口气,道:“小伙子离京挺久了吧?”顾徇摇摇头,“不,十几日前才离京,今日才回来。”老头了然,“那也难怪。”
他抬手示意顾徇稍稍弯下,顾徇照做。老头左右看了看,街上的人都各忙各的,他凑近顾徇耳边,“前几日啊,皇上的那个娇蛮的妹妹去世了,就那什么长乐公主……”
顾徇猛地抬起头来,死死盯着老头,声音有些颤抖,“长乐?谁说的?”
老头奇怪地看着他,“当然是宫里来宣告,让城里的人都挂上白布一个月,为那长乐公主送行。不然这事儿谁敢乱说?那可是掉脑袋的!还警告我们啊,不许讨论这事儿。那是看你是刚回来的,我这才悄悄告诉你……”
顾徇没理会老头的絮絮叨叨,煞白着脸匆匆骑上马,往顾府行去。
然而到了顾府,看到那翻飞的白布,他突然有些不敢进去。府里的下人听见动静,来开门才将他迎了进去。
下了马,他甚至连路都走不稳,他没问下人——他不敢。他跌跌撞撞地到处找,卧房、花园,所有长乐可能出现的地方。
最后到了大厅,他只看见了一身素衣却不见伤心的顾母和谢纯,谢纯像是说了什么好玩的事,顾母逗得乐呵呵的。
顾徇看着有些刺眼,他现在才注意到了谢纯在顾府,但他现在也管不了这么多。
他走上前,脚步声引起两人的注意,看到顾徇时,自是惊喜,她们可正在谈论着有关谢纯嫁给顾徇的事,谢纯甚至红了脸。
顾母起身,脸上是化不开的笑意,“儿子你回来了!”谢纯亦是起身,向着顾徇微微欠身。而顾徇却只是冷着脸,问顾母:“娘,长乐呢?”
顾母的笑一下子收了起来,她坐在了椅子上,谢纯则是在她身旁乖乖站着。她道:“你来的路上没打听一下吗,长乐前几日去世了。看看这仗势,不愧是公主。”
顾徇握紧了拳头,眼眶有些发红“娘,你怎么这样啊?她可是您儿媳妇!”
顾母猛的拍桌,站起身来,“我怎么样?这是你和为娘说话的态度吗?怎么和公主待久了连规矩都不懂了吗?再说她算是哪门子的儿媳妇?她已经和你和离了,和离书可是递在了我手上!”
顾徇有些难以置信地退后几步,“和离?怎么会……”顾母坐下,谢纯蹲下身轻轻为她捶腿。她像是有些解气地道:“也亏得和离了,肚子不争气也就算了,要死在咱们家平白增了晦气。”
顾徇没理会她,只急匆匆往外去,他要进宫,去见皇上。顾母更加生气,从前自己的儿子何时忤逆过自己?她将这一切都归结在了长乐身上。
顾徇有一块代表身份的令牌,没什么实用,只能让他能出入皇宫,以往只有宫宴才用得到。
拿着令牌他进宫很顺利,很容易就在御花园见到了皇上,顺利得有些不正常,此时他也来不及细想。皇上一身绣着金色龙纹的白袍,面容有些憔悴,他坐在御花园的石凳上,慢慢品着茶,身边只有一个太监,像是故意等着顾徇。
顾徇作辑,“臣拜见皇上。”
皇上转过身来,看着顾徇,道:“若不是长乐,你现在的自称还只是草民。”顾徇抬头,对上皇上的眼神,高高在上,不可一世,却又理所当然,这可是九五之尊。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其实是自卑的,而在长乐面前,这份自卑化作冷淡,像一把利刃,伤人也伤己。
皇上没去揣测顾徇的心理活动,只道:“免礼吧。”
顾徇起身,还没来得及开口,皇上便道:“朕愿意见你,只是想让你知道,你现在的这一切,都是长乐予你的,若不是长乐,你连进宫的机会都没有,更何况见到朕!现在长乐不在了,她给你的东西朕也不会收回,而你就带着这些,过完下辈子吧!”
话落,皇上没给顾徇反应的时间,带上太监就要离开。
突然噗通一声,顾徇跪在了地上,“臣请求皇上,让臣见见长乐。”
“放肆!皇陵可是谁都能进的?”皇上回过身来,冷笑着看着顾徇,“更何况你是长乐的谁啊?有什么资格去见她?可别忘了你们已经和离了。”
看着顾徇想要解释什么,他不等他开口,“朕不管过程如何,反正结果就是你们已经和离了,现在人也没了,你走吧。”
话落,顾徇却跪在原地不动,皇上转过身,“想跪的话也随你,反正这御花园大着,不在乎你占这么块地儿。”
顾徇果真一直跪着,太阳落山夜幕降临,倾盆大雨袭来,他的视线逐渐模糊,终于在某一刻倒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