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回宫马车上的长乐并不惊讶,在吩咐阿夏准备和离书的时候她便做好了皇兄知道一切的准备,只是她到现在都还没想好怎么向皇兄交待而已。
她撑着头闭上眼睛,本想着好好想想如何向皇兄交待,出现在脑海的却是一幕幕过往。
她想起小时候在青楼,她的母亲,青楼最有名的花魁玉娘,绝不允许她踏出自己视线一步。即使是接客,长乐也只能待在那个逼仄、充满脂粉味的房间。那个房间几乎就是当时长乐活动范围了。
玉娘不厌其烦地每天告诉长乐她是皇帝的女儿,是她唯一的希望。她不允许长乐与其他人接触,除了她花了几乎所有积蓄为长乐请的一个礼仪先生——以她的积蓄,也只请得起礼仪先生了,听说是以前宫里的嬷嬷。
长乐厌恶这些繁琐的礼仪,厌恶这似乎永远出不去的房间,她憧憬外面的世界。让她唯一觉得安慰的是每次花朝节,她可以透过那扇狭隘的窗户往外看,那天的生意一向是青楼最好的,作为头牌花魁的玉娘是没有时间看着她的。
她很羡慕那些能把朝花赠予自己心爱之人的女子,往往这个时候她就期待那个只存在于听说的父亲,她希望父亲带她逃出去,没错,就是逃。
她受够了玉娘每天对她说她是自己唯一的希望,受够了这逼仄的房间与难吃的饭菜,受够了那教她礼仪的老太婆带着鄙视的眼神,受够了玉娘时不时对她不是个男孩的叹气……她受够了这里的一切。
她想啊,自己以后一定要在花朝节将朝花递给自己心爱的儿郎,然后生一大堆娃娃,其中一定有女孩子,她要给那个女孩子最好的一切,让她能无忧无虑地长大。她会拥有宽阔的房间,自由的权利,以及爱她的母亲。可世事难料,谁会想到她最后会连拥有孩子的权利都会失去呢?
玉娘没有等到皇帝,但长乐等到了,她被带入了皇宫,一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她的所有幻想落空,那些所谓的哥哥姐姐对她一点都不友好,因为她那张好看的脸,和她母亲那卑贱的身份。
她被过继到当时的容妃名下。那时的她卑微到什么程度呢?除了容妃的亲生儿子长清,也就是现在的皇上,她皆不能唤皇兄皇姐,只能尊称殿下。她甚至没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名字,长乐这个称呼也是长清成为皇帝后赐予的。
而顾徇则是除长清外第一个关心她的人,是她生命中的意外之喜。
容妃本就是个病秧子,在她的母家没落后,身体更是糟糕,再加上不受宠,再长乐被过继去不久后便郁郁而终。自此兄妹两人相依为命。
他们想安安稳稳过日子,皇兄也只想等到太子上位后,当一个闲散王爷,带着长乐去自己的封地安稳过完下半生。可身在皇宫,又有什么安稳可谈?更何况长清曾在皇子间比斗中一鸣惊人,尽管后来他尽量收敛锋芒,他也成了不少人的肉中刺。
两人在宫中的日子越发艰难。宫人克扣银钱财物,吃得不好不算什么,更怕的是有毒,而他们甚至连一根试毒都银簪都没有。每次吃饭,长乐总会抢着先吃,就是为了试毒。
这一试,便是六年,下毒这种常用手段自然不可能没有,多种毒素加起来意外相互制衡,暂时不致命,却将长乐的身体毁得差不多了,几次差点就撑不过来了。
长清也终于找到机会,在一次秋猎上立功,兄妹俩得以喘口气。尽管各种手段依然层出不穷,但好歹不会出现克扣银钱财物,长乐也开始靠药吊命。
四年后,长乐十五岁那年,皇帝的生命走到尽头,长清也凭借着高明的手段干掉了其他皇子,坐上了那个位置。
而他狠戾的手段也是惊了所有人,皇子公主们处死的处死,流放的流放的,远嫁的远嫁,最后除他之外,竟只剩下长乐一人。
而他也迅速将那些皇子的党羽降职的降职,抄家的抄家,一时间人人自危,忙断了那些不该有的念头,生怕什么时候就祸从天降。
而伴随着新皇的狠戾,成了无数贵女巴结对象的长乐公主的刁蛮,也是出了名。众人只道这长乐公主持宠而娇了,却迟迟不见她收敛,偏偏皇上还对此视而不见,众人也更加明白了这长乐公主惹不得。
而他们哪里知道,长乐现在得罪的这些人,全是当初欺压过她的,而长清也不可能将所有在他们失意时欺压他们的朝臣全都降罪,反正她现在身体也这样了,当然是有仇报仇有怨报怨。
她没有特意去寻找顾徇,却在一次微服出宫偶然遇见,她让长清为自己赐婚,她偷偷停了药,她嫁给了年少便走近心的儿郎,她以为,自己会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