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汉的八月异常的燠热,天空中没有一丝云彩,大地像蒸笼一样,热得让人喘不过气来。
但著名的长江大桥上,依然可以见到许多游客,或三五好友,或俊男靓女皆是举着太阳伞,漫步在大桥上的人行道上,交谈着些什么,不时的传来一阵宛如银铃般的欢笑声。
只是一道孤零零的身影顶着烈日,沿着行人道缓慢的走着,眼睑处依稀可见些许泪痕,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没错,眼前的青年就是我。在数小时前,天尚未大亮,太阳还未跳出来的时候,我还在一间不足10平方的出租房的窗户下下,挥舞着锅铲,准备着我和女主的早餐,她悄悄的走到我背后,环抱着我的腰懒洋洋的说句:“早安,枫哥哥。”
随即开启了一天美好的生活,我张罗着早餐,她忙着洗漱。然后捯饬着自己,约莫半刻钟后,她的脸上已涂抹着诸多我叫不出名的化妆物品,早餐也已经准备完毕了。数片面包抹了些许酱料,2个煎鸡蛋,2碗小米粥。
简单的早餐,她吃的十分开心,我的辛劳显得十分值得。早餐后一如往常般的互道声好好工作,彼此拥抱下。然后打开那扇独属我和她的“世界”,去迎接外面的世界,挑战新的一天。
一切都如往常那般的平淡无奇,只是在午间休息的时刻,她突然打来了一个电话,我如往常般嬉笑着说道:“茜儿?想我了啦?”
我的话音刚落,她在电话中冷冷的说道:“王枫,我们分手吧。”
“茜儿,开什么玩笑呢,早上还不是好好的吗?说什么分手?”听到她的冷声话语,我的心慌了起来,想起清晨的温馨时光。
“没有什么,我就是受够了现在的生活,五年了。你有为我想过吗?我今年都26了,还有多少青春啊,分了吧。我不爱你了。”她在电话中撕心裂肺的哭喊着。
听着她沙哑的语声,我的心宛如掉进了冰窟窿里了,凉到了极致,然后低声回应句:“好吧,那祝你幸福。”
我伪装的很坚强,只是挂下电话后,一个人走出了单位办公室,漫步在大街上,沿着道路漫无目的的行走,却在不知不觉中走到了大桥上,想着电话中的话语,眼眶内的泪水忍不住涌了出来,肆无忌惮的流淌起来,我无心擦拭,也未曾想擦拭。毕竟在这个偌大的城市里,又有几个人认识我呢?又会在乎卑微的如一粒尘土般的我呢?
想着、走着,走着、想着。当我走到大桥中心处后,炎炎烈日照射下来,着实感到有些疲倦了,整个人伏在栏杆上,望着桥下滚滚而逝的江水,眼眶内的泪水再次泛滥了。脑海里突兀冒出一句句魔鬼般的声音:“跳吧,跳吧。跳下去就远离烦恼了,跳吧,跳吧。跳下去就无忧无虑了。”
我双臂开始蓄力,双腿蠢蠢欲跃。但是,在那个瞬间口袋内的手机铃声突然响起,将陷入魔怔中的我唤了过来,拿起手机看到署名来自阿姐王娟的电话,我深吸口气,调整下心态,滑动接听图标,电话内传来阿姐充满焦虑的声音:“弟弟,姥姥的病情加重了,快不行了,爸爸让你请假回来。”
“好的,姐,你照顾好妈。”我一句话刚刚说完,电话中又传来姐的呼喊声:“弟,咱妈晕了,我挂了,你抓紧时间回来吧。”
祸不单行,当我还在为感情受挫,陷入魔怔中,产生轻生的念头时,却从未曾料到外婆的病情又加重了。在那一刻,我不知世上是否真的有神明,也或者说是外婆的庇护,姐姐的一个电话将我从鬼门关前拉了回来,而外婆也许将要离开我们了。
我擦拭去脸庞的泪水,迈着坚定的脚步从大桥中心走向市区,随手拦下一辆出租车,对司机说句:“去武汉站,麻烦了。”
长江大桥距离武汉站,并不算远。当我在出租车上奔向车站的时候,从网上购买了一张下午2时的火车票。
出租车在道路上行驶了半个钟头就到达了车站,我取了票后,距离发车还有些时间。我趁着空暇,向单位的部门领导请了个假,然后就坐在候车厅等待检票上车。
在等待的过程中,居然不知不觉的迷糊着了。直到短信铃声响起的时候,我猛然惊醒,掏出手机翻看下,一条署名“茜儿”的信息:“我的东西搬完了,以后回家住了,你照顾好自己。”
走了,她还是走了。在那刻本应感到无比伤痛的,却不知内心为何会突然感觉到了一种解脱的感觉。
我想告诉自己,安慰自己:“王枫,别傻了吧。明明是两个世界的人,她并没有那么爱你,迟早要分开的。毕竟留下的才是真爱,能离开的仅仅是不够爱而已。”
是这样吗?我迷惑了,但想到五年前我孤身一人来武汉这个陌生城市读书时,作为本地佬的许茜对我的诸多照顾。她那大大咧咧的性格总是喜欢乐于助人,而我却在不知不觉中陷入了她的笑容里,恍然间想到了当我初次望着她说着:“许茜,我好像喜欢上你了。”
她那惊讶的表情,然后很坚决的拒绝了我,告诉我不会考虑外地人,仅仅因为我们是同学,那一刻我心如刀割。想到了就是在那个圣诞节的夜晚,我和她漫步在大桥上时,喉咙里像卡着鱼刺一样不上不下的时候鼓起勇气喊出了那句话“许茜,我爱你”。
那个夜晚,大桥上人流涌动,她吓得不轻,拉起我的手逃离人群,逃离来自四面八方的目光,有鼓励的,有羡慕的,当然也有起哄的。直至逃离人群后,她才恢复往日的活泼模样,笑着询问道:“看不出来啊,胆子挺大的啊?从电视上学的?用这招泡了几个小姑娘了?”
“我发誓绝对没有,第一次这样。”我望着她的脸认真的回道。
“那么多人,你怎么喊的出口呢?”她接着询问道。
“其实,我也有点犹豫的,只是,当你告诉我不考虑外地人,不考虑比你年龄小的,我们只是同学的时候。我心里挺难受的,我不知道如何证明对你的感情。也许,我们两个家的距离是远点,但是毕业后我可以努力在这里买房的。再就是你说的年龄问题,你也就是比我大几个月而已。别人都说男生比女生年龄小,不会照顾人,但事无绝对啊。”在那个夜晚我的表述能力超常发挥,
我话说完,她沉思了会,缓缓说道“那我们先试着接触下吧。”
自那日后我化身为了卑微小王,占位,买饭,送饭。所有一切能做的我尽力去做,心里仅剩下一个念头:“爱她,就要为她付出全部,真心真意对她好,终有一天会暖热她心的。”
时间是最好的证明,从大一到大四,再到踏入社会。整整五年的时光了,她为了我离开了舒适的家里,和我拥挤在一间不足十平方的出租房里,我们一起学习做饭,学习生活,无数个夜晚畅谈着,憧憬着有套我们的房子,讨论着如何装修布置等等。
太多太多,让我感到迷惑,感到悲痛。在我陷入悲痛时,车站广播播放着所乘坐的火车即将发车,排队、检票、上车。
当火车启动的时刻,我望着窗外的站房,想起了这个城市里的一切故事,想起了往昔每次离开时的情景,她总是会将我送到车站,叮嘱着我注意安全,记得想她之类的话语。
而今天她再也没有出现,高铁的速度属实较快,似乎快的可以将我从悲伤中拉了出来,只是想到即将回到家乡,想到外婆的病情,我的心情却又更加沉重了。
火车飞速奔驰了不到2个时辰,就到达了我的家乡。我的家乡在位于河南省一个三级城市里普普通通的一个村子里,出了火车站后,尚需乘坐长途客车到达县城,然后再乘坐公交才能到达外婆的村子里,我并未如往常般乘坐客车和公交车,拦下一辆出租车和师傅说了下外婆的村子后,就躺在了座位上。
市区到县城的道路并不算平坦,因为我们市里有着某条黄河分流,各种大卡车拖沙运泥导致道路变得有些坑坑洼洼,出租车司机的技术着实不一般,我在忽高忽低的颠簸中竟然不知不觉中进入了梦乡。
朦胧中我突然感到一股心惊肉跳的寒意,口袋里的手机猛然响起,我掏出手机看到显示的阿姐来电,心不由得揪了下,刚滑动下接听键,耳边就传来姐姐王娟的哭喊声:“姥姥,你醒醒啊。别走啊。小枫回来啦,你看看小枫啊。”
姥姥走了,我未能看到她最后一眼,姐姐王娟的哭泣声,母亲的哭唤声,将我的心揉得碎成一团,眼泪哗哗的流了出来,通话已经挂断。
司机大叔从扶手箱处抽出两张纸巾,递给了我,操着一口地道的家乡话安慰着我,并逐渐将车速提了起来。
一个时辰后,当出租车按照导航到达外婆的村子时,我付了车费,下了车。抬着沉重的脚步,缓缓的走向马路边那处熟悉的小院。
院子里站着了我的诸多亲戚长辈,我的舅舅和父亲满脸的哀伤,陪伴着一位年长的老者,那是我的舅姥爷,姥姥的亲弟弟。
我走上前去,低声喊了句:“舅姥爷。”然后走到父亲身边,说了句:“爸,我回来了。”
“回来就好,进去看看你姥姥吧。”父亲叹了口气,低声回应句。
从过道到客厅再到西间卧室,数十米的距离。我的双脚却重逾千钧,走到在西间卧室的门口处时,我看到了诸如表姨之类的女性长辈,不同于以往的各种类似工作如何、谈朋友之类的八卦问话,俱是一句句充满哀伤的语气:“小枫,回来啦。”
我低声的应着,走进西间后映入眼前的是跪立在床前的母亲和小姨,还有肚子已经微微凸起的姐姐王娟,母亲的声音已经有些嘶哑了,嘶哑的哭喊着:“娘啊,你怎么舍得丢下我们姐弟几个走啊,娘啊,我的娘啊。”
小姨也是高声哭唤着类似话语,姐姐王娟搀扶着母亲的一只胳膊,满脸的泪水,低声呼喊着外婆。
我望着眼前的景象,泪水哗啦哗啦的流了下来,上前一步跪了下来,搀扶着母亲的另一只胳膊,朝着母亲说了句:“妈,节哀顺便。”
母亲转过头,看了我一眼。随即拉着我的手朝着外婆呼喊到:“娘啊,你醒醒啊,你不是最疼爱小枫吗?小枫回来啦,你看看小枫啊。”我低声抽泣着,望着躺在床上紧闭双眼的外婆,心里有万千话语,却无法呼喊出来。
母亲显然对我的低声抽泣有些“不满”,朝着我吼句:“读书读傻了吗?小枫,快喊你姥姥啊,你姥姥最疼你的。”
“姥姥,您醒醒啊,您不是最疼爱小枫的吗?小枫回来啦。”想着往日里外婆对我的疼爱,也哭喊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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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婆终究无法在我们这些敬爱她的晚辈哭唤中醒来,看一眼我这个她最疼爱的外孙,当棺木随着尘土被掩埋的那刻,她彻彻底底的离开了这个世界,将我们这些后辈的心也带走了一半。
外公在我尚未出生之时早已因病离世,外婆忙碌了大半生,小姨出嫁,舅舅成家,却未曾真正享受半刻儿孙绕膝的天伦之乐,就离开了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