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羽上做了个梦。
虚无是什么？不是黑暗，而是睁开一只眼时，闭上的那只眼的感受。
一团湛蓝色的圆形风暴云在虚无中突然出现，虚无便变成了深不见底但可以感知的黑色。
巨大的风暴云占据了大半个天空，无数闪电在缓缓顺时针旋转着的云团中闪烁轰击，中央漆黑的风暴眼像通往无尽虚空的深渊一般漆黑深邃，似乎能吞噬所有光线。
从下往上看去，这团风暴云像极了一只湛蓝色的巨眼，看着有些眼熟。
到底发生了什么？我这是怎么了？
一道蓝紫色的电光在金羽上脑海中轰然炸开。
金羽上的记忆像是被打开了一道闸门，无数的记忆瞬间灌进了他的脑海，那个可怕的跃迁者，广场上的电光，那个死去的少年，还有那个诡异的蓝色光球！
以及倒在血泊里的爸爸。
那些血腥而让他心碎的画面开始反复在他脑海中闪回，爸爸死去的样子在他眼前反复重现，那真切的绝望和无力感再度袭来。
恐惧，悲伤，愤怒，种种负面情绪开始迅速堆积，金羽上快要崩溃了。
就在此时，一道冰冷而且听不出性别的声音响起在金羽上的脑海之中。
“检测到实验体精神状态异常，鎏霜介入，与实验体建立意识连接，切断外部感官，启动观察视角。”
话音刚落，金羽上意识中混乱翻涌的记忆瞬间被压制了下去，崩溃的情绪也很快被平复了下来。
世界陷入了一片寂静之中，金羽上缓缓睁开了眼睛，当看清眼前的一切之后，他愣住了。
他此时正置身于一片无底的漆黑之中，头顶上有一片巨大的散发着湛蓝色光芒的云团在缓缓转动，而云团的中心则是一个深不见底漆黑无比的巨洞，像极了一只巨眼。
这跟之前梦中的场景一模一样。
而正前方离他不远的地方，一只尾巴极长但只有巴掌大小的白猫正悬浮在半空中静静的看着他。
它有着一双漂亮的金色眼睛，眼神极为淡漠。
“这是哪里？是谁的虚拟空间吗？”金羽上的思维有些凝滞。
“你的意识世界，17号实验核心的观察视角。”一个冰冷的声音响起在金羽上前方，说话的是那只白猫。
“你是谁？”金羽上现在还有些懵，但在虚拟空间里遇到一只会说话的猫并不奇怪。
白猫淡漠说道：“我是17号实验核心的辅助程序鎏霜，由于你的精神状态出现了很严重的异常，已经威胁到了你的生命，所以我将你带进了观察视角，这样有助于你调节好精神状态。”
“什么辅助程序什么观察视角？我又不是跃迁者，怎么会...”作为跃迁技术的狂热爱好者，这两个词的含义他自然知道，但话说到一半，他凝滞的思维开始缓缓运转起来。
核心，辅助程序，观察视角，这几个词连在一起的话，事情就变得有些不正常了。
金羽上不由自主的回想起了那颗进入他体内的诡异的蓝色光球，他突然瞪大了眼睛，“那难道是一颗跃迁核心？！”
“没错，17号实验核心在你体内运转正常，你现在是一名跃迁者。”白猫长长的尾巴在空中晃动着。
金羽上彻底陷入了巨大的迷茫之中，他甚至开始怀疑眼前这一切都是当时他在工作间里用天罚系统超频输出之后烧坏了脑子出现的幻觉。
“可跃迁核心不是那样的啊！而且你把它塞进来我就成跃迁者了吗？荒唐不荒唐！？”他吼道，刚刚没平复下去多久的情绪再次开始剧烈波动起来。
“这有什么荒唐的？原来的实验体受损死亡，意识无法引导已经激活的核心，他被融毁之后我只能把它迁移到你的体内。”白猫淡淡说道。
“迁移激活的核心跟直接激活一个核心的死亡率几乎是一样的，甚至还更高！你就不怕把我也融毁了？”金羽上瞪大了眼睛，想着那个少年被蓝光吞噬的场面，他有些不寒而栗。
“放心，我确认过了，你不会融毁的。”
“确认？你咋确认的？”
白猫歪着头思考了一会儿之后说道：“直觉。”
“我可去你的吧！”金羽上忍不住骂了出来。
“你不乐意的话我可以再找个人重新迁移，刚才那个女孩子就不错，但是你会死，同意吗？”白猫淡淡说道，冰冷的语气一下子将金羽上给镇住了。
深呼吸几次之后，金羽上算是部分接受了这个难以置信的显示，“就算你说的是真的，那你跟我说这是观察视角？”
“是啊，有问题吗？”
“当然有问题！观察视角的核心功能就是观察跃迁核心的运转情况，你说这是观察视角，那你告诉我核心在哪儿？我该观察什么？”
白猫皱了皱眉头，然后长长的尾巴朝着天空一指，“那不就是吗？”
金羽上抬头看向那只横亘整片天空的蓝色巨眼，“你一定是在逗我...”
跃迁核心是精密的人造产物，基本形态根据生产厂家的不同会有些区别，但大部分都是个拳头大小的球体，其主要由两部分组成。
核心部分是位于中心位置的处于激发态的跃迁晶体，正是它为跃迁者提供源源不断的能量；第二部分则是控制结构，它其实是一台精密的脑机交互设备，负责将跃迁者的意志转化为可执行的命令控制核心的能量输出。
而辅助程序则是一个可交互的虚拟助手，它的诞生标志着跃迁核心技术进入了成熟的第二阶段，有了辅助程序的存在，跃迁者与核心之间的脑机交互压力被大大减轻，相当于汽车从纯机械时代迈入了电子智能时代，而观察视角也是在这之后才出现的。
他看过的所有文献对观察视角的描述及具体展示都极为一致，和一般的脑机设备形成的表层视觉并没有多大的差异，都是在肉眼视野中叠加显示跃迁核心的物理结构以及运转参数，并不会像现在这样直接在意识中单独生成虚拟场景，这对于跃迁者来说非常不实用，不但占用辅助程序的性能，还对战斗没有任何帮助，没有谁会想在战斗中突然眼前一黑意识脱离身体进入深层的虚拟环境。
而且金羽上可并不觉得他头顶上这片长得跟眼睛似的雷云跟跃迁核心有一丝丝相似的地方。
“这不可能！跃迁核心不是这样的！”金羽上抱着极大的戒心看向那只白猫。
白猫却皱起了眉头，“应该是什么样？”虽然它的语气依然冰冷，但金羽上能听出来它是真的在很认真的问这个问题。
金羽上心中升起一股荒谬感，他指了指天空，“反正不是这样的，你得跟我好好解释解释这个所谓的17号实验核心是怎么回事。”
“17号实验核心，设计主技能为星阵；辅助程序鎏霜，负责监控记录17号实验核心的整体运行状态，并确保实验体安全，同时验证星阵的可行性。目前核心运转正常状态良好，实验体状态平稳。”
鎏霜平静的声音响起在金羽上耳畔，而且它似乎并没有继续说下去的意思。
“没了？”
“没了啊。”
金羽上皱起了眉头，“17号实验核心，具体是什么意思？”
“就是17号实验核心啊，你想要它有什么意思？”
金羽上懵了，“为什么要叫做实验核心？什么实验？谁做的实验？在哪里做的实验？有什么目的？有17号是不是意味着有16号和18号或者更多？”
这一连串的问题让鎏霜沉默了下来，它低着头似乎是在思考，数秒之后，它说道：“我不知道。”
“不知道？”辅助程序不知道核心的具体的来路，这事儿就像鱼不认识水一样扯淡。
“那你为什么会出现在信标广场上？那道雷又是怎么回事？这你总该知道吧。”金羽上觉得心里有些累。
自己当时利用贴片式终端代替了“天罚”控制器的功能，又将动力装甲里的剩余能量无线桥接到了“天罚”系统之中，他知道那样的操作一定会给自己的大脑造成严重的不可逆损伤，也一定会对那个跃迁者造成一些伤害。
在当时的情况下，那是他最后的搏命招数，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广场上真的劈下来了一道雷，甚至连那个跃迁者都被劈死，而自己不单活了下来，还莫名其妙成为了一名跃迁者。
“不知道，我只是个辅助程序而已。”白猫很认真的说道。
金羽上觉得自己血压有点高。
不过问到这里，金羽上突然又记起了一些事情，他看向鎏霜的目光从戒备变成了敌意。
“之前是不是你在控制我的身体？”金羽上沉声问道，之前在巷子里杀死了那两个人，以及面对那个红发的女生时发生的事他都记起来了，但那些事却不是他主动要做的，是另一个意识控制着的他的身体做了那些事，而他就像是一个旁观者，这让他非常害怕。
虽然后来他找机会夺回了身体的控制权，但那种诡异而恐怖的感觉他不想再经历第二次。
现在看来，那个跟他抢夺身体控制权的意识就是眼前这只白猫。
“作为辅助程序，我的使命是维持实验体的正常运行，当时你的意识处于混乱之中，面对可能导致实验体死亡的威胁，接管你的身体消除威胁不是很正常么？”
“没有经过我的同意就是不正常！我还没听说过哪家生产的核心辅助程序权限高到可以接管主人的身体！”金羽上非常气愤。
“我的介入及时挽救了你的生命，你完全没有理由质疑我的介入是否合理。”鎏霜说道。
“怎么？需要我对你说句谢谢吗？”
“你要是愿意的话我会接受的。”
金羽上现在很想冲上去暴打一顿这只白猫，不过这一串对话下来，金羽上也发现了这只白猫自身的一些问题，它虽然一问三不知，但却表现出了一定的自我意识，而拥有自我意识的人工智能程序是被帝国人工智能法案所严令禁止的，这只猫，或者说这颗核心完全就像一团迷雾让金羽上摸不着头脑。
就在金羽上准备继续发问的时候，他突然感觉自己的脖子里有些微微的凉意。
“这次我不介入，看你的了。”鎏霜冷冷说道。
伴随着一阵微微的眩晕，金羽上离开了观察视角，他缓缓睁开眼睛，然后看到了一张陌生的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