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助小张之后,我们又像往常一样上课、打游戏。
令我感到不可思议的是谨龙竟也融入其中,我记得他曾经说过不和人间人交往来着。有一天,我看见他和室友们有说有笑的,像亲密的朋友似的。就找了个机会问他:“你不是上次说过不和人间人交往吗?现在反而越聊越欢。”
他冲我意味深长地一笑:“在这个残破不堪、乌烟瘴气的世界里,最好的选择不是像陶渊明那样因厌而避之,你应该去乐观的面对它。就像写《爱莲说》的周敦颐那样,他在《爱莲说》中虽然赞颂陶渊明的“不与世人同流合污”的精神,但他依旧选择面对世界这条路,他走的路是正确的,至少人生比前者更有滋有味。”
“不愧是冥王,说什么都很有道理!”我不禁竖起大拇指。
“那可不是,我以前也做错了,直到我用法术改变周围人的记忆,使我成为同学时我才醒悟过来。”谨龙的眼神黯淡下来,似乎对以前的过失耿耿于怀,他沉默一会儿,又说,“其实还有一个原因:我快到五个阶段中的过渡期,到那时我与常人无异,所以我必须尽快适应环境,方便在这个阶段不枯燥乏味。”
“这么快就到了?!”我神色略微一惊,再看身为当事人的谨龙,此刻却面不改色。
谨龙也发现我的惊慌,笑道:“经历过渡期的人是我又不是你,我都没慌你慌什么?通灵老祖说的没错,这个阶段只是开胃小菜,不就是用不了法术嘛,比起我经受的考验,还是小得很。”
“对了,周末你来一下我家,我最近在学校旁边买了一套房子,你帮我把我家的一些东西运到我的新家里来。”
“没问题。”我拍了拍胸脯,转即又问,“对了,你现在还没到过渡,不是可以用法术吗?”
“当然可以,但即将迎来过渡期,我必须适应一下用常人的方式做事,这搬家也是为我应对过渡期做好热身运动。”谨龙回答道,“其实我的人体比一般人都要弱,因为长期的冥体训练,使我的人体渐渐冷落下来,身体素质和肌肉耐力都受到很大的影响。别看我长得人高马大的,其实人体的力量比你们都要小。”
“对了,在以前好像听你都说什么力气的,那这力气应该是不同于普通的力量吧。”
“没错,”谨龙靠在床的支柱上,双手往脑后垫着,“力气一词,把它拆开来就是“力”和“气”,一般的人,都只有“力”,就比如你的肌肉的力量,这个是比较普遍的。而“气”就不一般了,“气”指的是你人体的内力,比如胸腔内气流的力,这种力量是可以用一些方法激发出的,你们人间也研究出这些方法,比如《易筋经》。现在虽然没有失传,但练的人太少了,因为现代人的思维单一,不会接受新事物,毕竟练习内力大多数人都没听过,就是听过也认为这是一种古代迷信。导致练气之法就是没有失传,也离失传不远了。在冥界的体育课上,练气之法都是人人必学的技能,这对你的骨骼、肌肉的发展以及身体免疫力都有很大的帮助。”
“力气合一,就成为世上最精华的力量,人间的电视剧里经常出现一拳把人击飞、一拳打碎瓷砖的片段。这不是不现实的事情,一具肉体的潜力是无限的,只是人因为自己的肉体开发太少,提升量又微乎其微,所以脑海里出现一种普遍观念:人的力量就这样了。此乃一大错误,你可以回头看看古人,古代将领打仗所用的大刀、大锤,看这体积少说也有几十斤,他们能够挥动自如,证明人的力气的确不止这些,只不过是现代人机肉渐渐退化而已。”
“说得我都想去练力气了。”我有些眼热。
“当然可以练,但先看看你有没有足够的耐心和时间。”谨龙略显嘲讽地笑了笑。
“算了,我只是随便说说。”我连忙摆手拒绝了。
第二天上午,我早早地起床,穿上大衣,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打开QQ告诉谨龙:“我准备出发了。”
谨龙晚上从不睡寝室,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如果他在身边可能交流方便许多。片刻后,我整理好书包准备出发。此刻才六点不到,天空才刚刚泛蓝,万里无云,只有太阳在地平线探出一角,发散出微弱的光芒。
我乘出租车到谨龙家,到了永宁街,依旧是熟悉的平房,熟悉的枯树,熟悉的死寂。但不知为什么,现如今走在街上感觉到的压抑减轻了不少。我朝街中央快步走过去,视野中忽然出现一个巨大的黑色身影,我加快脚步,斗篷也越来越清晰,谨龙见我走过来,向我点点头:“来得挺早嘛。”
“帮冥王做事,怎能怠慢。”我淡淡地笑笑,推开门往里面一望,惊得目瞪口呆:
客厅里摊了一地的杂物,几乎堆成一座山脉,“山脉”里真是什么都有:家具、花盆、摆件、杂志,里边有不少玻璃陶瓷制品,谨龙也不怕摔碎。我一脸震惊地回头看看谨龙,他却平静如水地道:“早上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把东西都给摊在地上,这样方便收拾带走。你也不必太惊讶,实话告诉你,这只是一部分,方间里还有好几堆呢。”
“真是深藏不露!平时看你家整整齐齐的,很有规划,这一整理就立马打回原形了。”我苦笑着。
“那没办法,平时注重整洁有序,大部分东西都藏在柜子里,现在要搬家了,自然要把东西全部给弄出来。”谨龙挑块空地蹲下来,“好了,开始整理吧。”
我背贴着墙,掂着脚尖,小心翼翼地走进去。谨龙从斗篷后面拿出两个大袋子,交给我一个,“你把家具都给放进去,有些东西不重要的就不用带了,我只有一辆电动车,太多东西是运不走的。”
“你那么有钱,为啥不买辆汽车?”我把袋口敞开,一边往里装东西一边问道。
“我买车又不是用来装东西的,冥界人在人间不以钱财为重,谁知道有今天呀!”谨龙满面愁容地说,“我宁愿带打一次鬼王。”
我们的袋子很快就装满了,谨龙从角落里翻出两根绳子系住袋口,我们俩拖着沉甸甸的大袋子走出门,谨龙把一个袋子靠在车座前,用双腿夹住,另一个让我在后面用手提牢。电动车发动了,这一个袋子几十斤,谨龙开车开习惯了,增加这些重量也没什么影响,而且他的袋子又是放车上的。但我在后面却累得够呛,我虽然经常锻练,但让我拎着几十斤的重物也是颇具难度的,我右手很快就累麻了,只好向右倾过身体,用左手把持住。结果谨龙一个急转弯,我重心不稳,差点从车座上摔下去,幸好我反应及时,用左手抓住车扶手,谨龙的电动车也因为我的惯性晃动一下。谨龙回过头看我一眼:“你再坚持一下,很快就到家了。”
谨龙家离他的新家有十几公里路程,虽然他把车开到最高速度,但这一趟也使我的手废了大半。谨龙把两大袋子的东西拖到二楼,我揉着酸疼的胳膊尾随其后。
谨龙一打开门,只见屋内干净清爽,却四处显着气派豪华,客厅内的窗帘都显出一片光泽,头顶的吊灯跟五星酒店里的一样,墙角摆放着的沙发也是真皮的。我回想起谨龙的老家:这简直是一番鲜明的对比!
不过我可没心情仔细欣赏,耷拉着手臂问道:“谨龙,永宁街那儿不是有很多鬼吗?干嘛要搬到学校旁边,你要是买辆车去学校也很快的。”
“永宁街的孤魂野鬼已经被我强行超度了,其中甚至还发现一部分冥界的鬼。”谨龙把袋子拖到墙角,“最近冥界对人间的鬼管理得特别严,其实每年的四月,冥界都会打开冥界大门,让冥界的孤魂野鬼跟他们的亲人见面,这就是人间“清明节”的由来。等到四月底,冥界大门会再次开启,那些孤魂野鬼会自觉地回到冥界,如果在一定的时间内依旧逗留在人间,那它们被发现后会被勾魂使抓进地狱。但是在今年的四月,冥界大门出了一次很大的故障,在五月初,原本是关闭冥界大门的时候,然而却发现无论如何都关不上。那些已经进入冥界的鬼忽然发现冥界大门迟迟没有关闭,于是一窝蜂地拥出冥界大门。冥界的鬼可没有冥界人那么遵守规则,这也是令我们无能为力的事。直到五月中旬,我和上代冥王用力气强行修复冥界大门,这才得以关闭。”
“但修冥界大门容易,冥界的鬼可没那么容易抓回去。如果任冥界鬼放纵,可能会扰乱人间秩序。冥界因此出动了一个师的兵力,在人间各地抓捕冥鬼,由于这是一场故障,被抓回去的鬼没有受到惩罚,现如今在人间的冥界鬼已经寥寥无几,但不将其一网打尽,任务是没有完成的,因此现在我们依旧在努力,争取在明年开启冥界大门之前让所有的冥界鬼回到冥界。”
“那为什么要把人间的鬼一起超度?”我挠挠头问道。
“因为我想让永宁街恢复几十年前的样子。”谨龙话带着一股正义之气,“这条街虽然风水不好,但可发展,不能浪费。我在那天跟那群鬼商量过,他们同意我帮它们超度。我会找个时间抹去人们心中对永宁街的阴影,让他们回来。”
我和谨龙回到老家,站在街中央,我情不自禁地掏出乌鸦血抹在眼皮上,环视了一圈。眼中的永宁街没有发生任何变化,我甚至有些怀疑乌鸦血是不是抹得太少,但当我再次睁开双眼的,依旧是原来的样子。
这是一种无声的祥和……
一刻钟后,我和谨龙又人手一个笨重的大袋子,坐上电动车。这会儿我学聪明了,向谨龙要了一根麻绳,一头系在袋口,一头握在手里。把麻绳扛在肩上,袋子挂在身后。这样既能用肩膀减轻双手的负担,又可以让麻袋靠在电动车后面的箱子上。这一次,我感觉时间过得快多了,电动车一会儿就到家门口。谨龙和我把袋子拖入家中放好,又开始新的一轮搬运……
四趟过后,客厅终于被我们俩给搬空。此次我们俩都已经是浑身无力,但还有两个房间的东西等我们收拾。谨龙拖着疲惫的身躯到厨房里拿了两瓶可乐,递给我一瓶:“给,这是冥界的可乐,可以快速恢复体力。”
我拧开瓶盖,没来得及细细品味,一口气喝完,把空瓶一扔。几秒后,我就感觉力气全回到身体内,谨龙也恢复原形,一下子站起来大声说道:“开干!”
卧室里的东西不多,这使我松了口气。但谨龙却说道:“这张床也要搬走。”
瓦特发克?!我大吃一惊,再问了一遍谨龙,但他却面色不改:“你没听错,这张床要搬走。”
“你……你再买一张不行吗?”我结结巴巴的说,“这么大的床,可你连三轮车都没有,这要怎么搬?一放上去电动车能平衡吗?”
“我的电动车可不止一辆,肯定能搬走的!”谨龙似乎跟本没听我说的话,我只好硬着头皮跟他走进车库。
他把另一辆电动车拉到外面,转头问我:“你应该会开电动车吧。”
“这个谁不会?”我应声答道。
谨龙从车库里拿了几根麻绳,把两辆电动车绑在一起,退后几步看看,拿出螺丝刀拆掉后备箱,然后和我一起把床横在车座后,拿绳子捆住。
我大至知道谨龙想干什么了,有些担心地说:“这样两辆车捆一起,万一遇上急转弯怎么办?”
“放心,咱们两辆车一起转不会摔倒的。”谨龙自信地说,一把抓住车把骑上去,我也骑上另一辆。
车子发动了,一开始我还有些紧张,我从来没有做过这样出奇的事。后来发现没什么困难,也放心了。一路上我们的回头率超高,无论在哪条路上都能看到一张张好奇的脸,幸亏路上没遇到交警,我感到一阵庆幸。
到了家,我和谨龙把麻绳解开,把床竖着搬上楼。在卧室,我们坐在床上休息,无意中我瞄了一眼谨龙的眼睛,突然发现不对劲:原本谨龙的眼睛不是红色的吗?这会儿看到的怎么是棕色的?一开始我以为是视线角度不对,我转过身来,侧过头仔细看,好像真的是棕色的!
我连忙指着他的眼睛说:“谨龙,你的眼晴好像变色了。”
“变色了?!”他听到后也是一阵吃惊,起身走进洗手间去照镜子。几秒钟后,他神情慌张地走到墙角,对着木制茶几一拳砸下。
我大惊失色,不知道他想干什么。
“砰!”
一声巨响过后,茶几完好无损,谨龙却痛苦地捂住拳头。
他撕牙咧嘴地低吼道:“过渡期……开始了!”